范明素笑着斜她一眼,“怎么着?工作都辞了,你还觉得不刺激?”陈汐摇摇头,“我就随口一问。”范明素笑笑,脸上的褶子在路灯下仿佛都是故事。“我啊,年轻时候”想到过去,范明素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亮晶晶的东西。她没提年轻时候的事,只说,“那时候人活下来都是难事,谁还作死寻刺激?”“你们现在吃饱了没事干,才要寻刺激。”陈汐笑笑,“是啊,吃饱了撑的。”森森忽然从摩托车后座探出头来,一脸认真,“姐姐,你玩隧道吧,这游戏好玩的很,可刺激了。”范明素竖起眉毛看向森森,“谁让你玩游戏的?”森森插着腰,一脸有恃无恐。“我爷爷马上就回来了,我用他手机玩游戏,他不管,想玩多久玩多久。”范明素一盆凉水泼过去,“你爷爷还得在兰州呆半个月,你老老实实给我学习。”森森瞬间变成个苦瓜脸。陈汐问道,“关爷爷怎么还不回来?”范明素朝陈汐使个眼色,陈汐立刻会意,不再提这事。老爷子去了兰州,住进医院之后就没出来。范明素倒是看得开,人嘛,多早晚都有这一天,可瓜娃子却不明白。陈汐怕森森多想,故作惊讶地问,“小学生也知道隧道这个游戏吗?”森森,“咋不知道,我们同学都玩。”陈汐心疼着森森,对他说,“回家你用奶奶手机,我跟你连一局。”“好嘞。”森森立刻眉飞色舞地点点头。范明素看他们一眼,难得没说什么。晚上,十点快半了。陈汐洗完澡,见堂屋里灯还亮着,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看。范明素坐在沙发上,戴着副老花镜,腿上摊开记账本,正把今天的收支一笔笔写上去。陈汐看了眼隔间紧闭的房门,小声问,“森森睡了?”范明素点点头,老花镜滑到鼻尖,一缕白发垂到鬓边。陈汐在她一旁坐下,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她低头看记账本上工工整整的小字,字体稚嫩得像小学生写的,可却一笔一画,一丝不苟。“一晚上也赚不了几个钱,早说让你别摆摊了。”“奶奶,你每天晚上去党河边遛遛弯,跳跳广场舞不好吗?”陈汐忍不住嘟囔。范明素,“一分钱也是钱,攒多了就能办事。”她想起今早还捡了五个饮料瓶子,随手记下。陈汐看着来气,说话声音不觉大了些,“我多修辆车就够你一个月捡空瓶子的钱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财迷了?”范明素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你,我是我,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陈汐,“你歪理还一套一套的。”范明素,“你辞职的事我说一句话了吗?我还没管教你呢,你倒来管教我了。”陈汐被范明素怼得无语,索性起身回房间睡觉。范明素叫住她,“你明天上午有空吗?”陈汐回头问她,“怎么了?”范明素,“明天上午跟我去银行汇个钱。”去银行办事,身边有个年轻人她才觉得牢靠。陈汐,“给谁?”范明素压低声音,“森森他爸。”陈汐目光沉下来,“关爷爷的病……钱不够吗?”范明素点点头。陈汐,“缺多少?”范明素,“手术费还缺十来万,后面还有化疗,我手上有三万,能帮多少帮多少吧。”陈汐沉默片刻,“森森爸爸的话能信吗?”范明素抬眼瞅她,“你这什么话?”陈汐:“还用我说吗?这些年他说过多少回把森森接兰州去了?他接了吗?”“还有今年春节说回来陪爷孙俩过年,他回来了吗?”“你小声点。”范明素打断陈汐,“森森妈妈没了,他在兰州又成了家——”“他在那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让他咋办么?”陈汐闭了嘴。范明素摘下花镜,合上记账本,慢吞吞起身。“森森他爸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小子憨的很,做不出坑蒙拐骗的事。”她走两步,停下来又对陈汐说,“咱们邻里邻居,不是东家帮西家,就是西家帮东家,老祖宗身上流传下来的东西,不能丢。”第二天,上午出门前。陈汐看到院墙上一个小窟窿眼,那是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关老爷子把泥鳅烤得焦香。陈汐不等晾凉就闹着要吃,关老爷子就把铁签子插在砖缝里,等不烫了才肯拿给她。在银行,陈汐从自己积蓄里拿了五万,凑了八万给森森爸爸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