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诸多繁杂年事便当开始治办起来,王家也不例外。四个丫鬟之中,绣蕊要管着红楼那边,绣茗成了管事娘子呆在厨房那边,绣芙绣蓉,终究还是经验不足了些;因此史清婉便挺着个大肚子,重新将各项事务执掌起来。
这一回年节,相较于往日自然是有不同的意义。
之前中秋祭月,王子腾因护驾有功而被拔擢为四品蓝翎侍卫,皇帝对他颇多赏赐,史清婉也因此得了诰命封赏,自然是不同于往昔的光景了。有了个诰命身份,史清婉顺利打入了京城夫人小姐的圈子里,与其中几位夫人的交情倒还算不错。还有王子腾的上峰、好友、原本龙禁尉中结交的同僚,都得考虑送年礼的问题。拟制年礼单子的时候,有齐嬷嬷在指点说明,着实是叫两眼一抹黑的史清婉轻松许多。
“奶奶,这是红楼这半年的账册子!”绣蕊抱着不少东西进来,尽数放在炕上,拣出其中一本拿线封起来的账本搁在小几上:“您瞧瞧,我绣蕊可真佩服得不得了!咱们这胭脂铺子开了不过四五个月,本钱统共才一千两,利润便这么丰厚了呢!”
灯下,史清婉正捏着笔誊抄方才与齐嬷嬷商量好的年礼单子,闻言,抬起头,随手大致翻了两下,瞧着绣蕊那副邀功请赏的得意样,故意沉着脸:“行啦行啦,尾巴翘得老高!这么点就满足了?你想想,咱们还有新鲜玩意没放出去呢!当初叫你多读些书,你还嘟嘟嚷嚷磨磨蹭蹭的,如今明白了没?”
“是是是!”绣蕊对着史清婉作怪地拱了拱手,嬉笑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小的受教了,日后一定谨遵奶奶吩咐,绝不再偷懒啦!”
摇摇头,史清婉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好把那千金方和本草看过再说!哪里有什么都去问绣茗的?年前的生意正是忙的时候,快点把事情交代了便歇着去吧!明儿可还有别的事情呢!”
绣蕊看着史清婉素白手指在灯下愈发显得玉雕雪砌一般,笑了笑,将旁边挂着的软毛织锦披风给她搭在肩上,边解释着那一堆东西,一件一件地分理给史清婉看:“这一匣里面是新打出来的压岁锞子,奶奶给的那一包金银,统共倾了二百个锞子,有梅花报春的,有海棠吐蕊的,有八宝联春的,有笔锭如意的,都是吉利的花样子。这一匣里面是在外头订做的簪花,一色全是上等布料堆出来的,分了两种,一种洒金海棠,一种堆纱粉绫。还有这个里头,是今年的窗花春联等等,还有福结……”
史清婉认真地看着,她是修行之人,自然明白福运的重要性,若是开年哪出了差错,对这一年的运道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些妨碍的。另取了一张纸过来,将方才绣蕊带进来的东西一一登记起来后,她抬头瞧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西洋钟,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个点儿了,王子腾怎么还没回来?
将已经在打扰自己的瞌睡虫甩开,史清婉继续低下头来,就着灯光将先前没誊抄完毕的年礼单子弄完。
王子腾看着东厢依旧亮着的灯,嘴角扬起的弧度若隐若现。对着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招招手,让她们退了出去,王子腾轻手轻脚地掀了帘子进去,瞧见那个晕晕乎乎眼皮不住往下掉却还是硬撑着的娇人儿,只觉得满心熨帖。
故意咳嗽了一声,见史清婉还没有清醒过来,王子腾上前去,将她揽在怀中,抚摸着她已经放下来的如瀑青丝:“怎么不先歇着呢?”
史清婉确实是有些困得厉害了,在感受到王子腾胸膛熟悉的温度时,她跟小猫儿撒娇似的先蹭了蹭,半晌后,意识到什么,有些呆呆愣愣地抬起脸来,星眸仍旧是迷迷蒙蒙含着一层水雾:“你回来了!”
失笑地看着小妻子这幅模样,王子腾怜爱地低下头,硬汉心肠顿成绕指柔,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瞧你,都困得迷糊了,还非得在这儿等我!”稍稍弯下腰,嗅着她脖颈的浅淡香气,便将她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而去。将史清婉小心地放在床上,为她褪去外面的披风和袄子,挪过一旁的被褥给她盖上,王子腾抚摸着她柔滑得花瓣一般的面颊:“你先歇着,我洗漱一下就过来!”
虽说王子腾极力放轻动作了,不过史清婉毕竟还是个大活人,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睁开眼瞧见王子腾的背影,她垂眸打量了一下,眼儿弯了起来。唔——帮忙脱了衣服盖了被子,还注意着不要吵醒自己,这是要成为五好丈夫的节奏么?
“怎么坐起来了?”王子腾看着不知从哪儿摸了书出来看的史清婉,哭笑不得地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来,一瞧,却是《尔雅》:“看这个作甚?不是给你淘了不少话本之类的么?”
史清婉这会儿倒是清醒了,闻言,撇了撇嘴,娇嗔地戳了戳王子腾揽上来的胳膊:“有你这样不上心的么?眼瞧着还有三个多月孩子就出来了,名字当然得先预备着啦!不然到时候急急慌慌地,要是没注意给孩子安了个寓意不好的,或是五行不通的可怎么办?”
被这通指责弄得一愣一愣的,王子腾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落在她的身上。
史清婉刚刚才算一觉睡醒,被晕黄的灯火一映,正是颜如渥丹、更胜桃花夭夭灼灼,眸底秋波流转,顾盼生辉,恰如水中望月,云边探竹,鬓云乱洒,恍若轻云出岫般,情态动人之极。
“灯下看美人,古人诚然不欺我——”
王子腾慨叹一声,精准地将她余下的喋喋不休尽数攫取在唇齿相依之间。一吻罢了,晕晕乎乎的史清婉惊觉自己肩头衣裳被一双大掌轻轻地给捋了下去,前襟的系带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解开了。
“良辰美景不可空负,为奶奶守身如玉这么久,便允了我这一番唐突吧!”他凑到史清婉耳畔轻轻的吹着气,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搔弄着,叫史清婉痒痒得不行。不知王子腾怎么突地便无师自通会了这一招,每每求欢之时,他一软言温语伏低做小,史清婉就难以抗拒这般铁汉柔情,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便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