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悬着的心型挂坠全是金色的“念念”,闪闪发光,宛如奇迹。幼稚的家伙,笨蛋!把我当成小女生了吗?笨蛋,起码你再挂个什么我爱你我想你我等你,好让我待会尽情嘲笑你。但你什么都没再写,只有我的名字,在瓦蓝瓦蓝的天空里,冉冉上升,我就是这天空的主宰了,其他,你不说我也懂得。雷煌,被你看上的人,实在是很倒霉很辛苦很惨烈。我想起来还举着电话,当有这么多美丽的灿烂的自己压住头顶的时候,开口说话是需要微微平复心情。他自在地呼吸,好象现在就在我眼前,和那个晚上一样轻轻拥我在沙滩上跳着慢三,既心不在焉,又有独特的迷人之处。“下次,该轮我在上面了。”我大大笑,为他而很开心。“……”“我就要!”我喊,分明是不依撒娇的意味。听得旁人俱相顾瞠目,我在什么时候拔了根根刺、拔了我心上那刺?很多年前,我也曾在树上那样高高站着,想要最接近天空,无比接近,我惨败;这次,我要,我就要,我要我的天堂。“……”“我要先压倒你、再剥掉你的衣服裤子、我是新手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止——”“明天来我这吧,你不让我去找你,那就过来压倒我吧。”他在那端,轻轻吻过我。雷煌依旧漫不经心,隐隐的傲慢笑话是故意让我知难而退了吧,和他的距离一直遥远,却从禁忌突破演变成为彼此的牵念,肉体的保鲜度短暂易逝,倒是单单纯纯一个虚空的吻,格外打动人心。换我压倒他,他该是不愿,但凡事都随他愿那我就不愿了。我笑嘻嘻收线,自在在坐回桌边,环顾一干人等或瞥我或瞄我或打量我或思度我,或直直盯着我——他直直的眼神,忽然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我回避开了。“念念……”妈妈先说了,她没有生气,她知道雷煌和我,或者她并不能接受她所知道的,我很感谢她此时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唤我名字,我现在变成这样的男子,实在愧对母亲,但木已成舟多想无益。萃喝着他加了两块糖的咖啡,精致的眉头没有皱起分毫,她似乎也已云淡风清。我挠挠头,“如你们所想,就那么回事。”没心没肝地笑笑,拿了妈妈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还是桂廷的茶香,直直香到开怀——戴总管哼哼,居然胆敢越矩犯上:“老爷的病就是给他气出来的——”我知道我知道,他迟了,父亲气了,父亲病了,父亲没了,但因为秦展他才迟,因为是我他愿意迟——我也挣扎过我也抗拒过,但我有点累。或我也活不了多久,就不要让我凄凉死在恨和绝望里。“少爷喜欢就好!”戴威捣他老爸的场子倒一点不犯傻,迅疾出声维护于我:“老爷才不会管少爷跟谁好,老爷让我们都好好听少爷话。”戴总管脸全黑,恨恨看儿子这么不成器,端起茶盘,拎他的傻儿子到一旁不见主人处教训。威威兴高采烈跟着难得在人前对他和颜悦色的老爸去也。妈妈终于说了,“念念喜欢就好。”我望望众人,颇神气活现;秦展终于也说了,“你高兴就好。”他终于也回到过去的神采和口吻,认真又慎重,巴望我好但又止不了我频频惹事,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够意思,就算我跟男人好上了,你也要把我当你一辈子的好兄弟。他似乎也听到我心里的话,而向我看了一眼,淡淡的目光里是分明的惋惜和不解,但他还是默默接受了。有时候,我把他和雷煌做比,不自觉地就比起来,虽然秦展是无趣的是正派的是没那么倜傥风流潇洒魅力非凡的,但当他这样淡淡看着对方的时候,或者就跟雷煌蛰猛而狂烈地将你搂抱入怀中一样,想象也能让人濒临疯狂——理智要制止疯狂出轨。发动机一直起不来,昨天还是好好的。紧踩油门也没响动,我只好下车,换另外辆莲花。——“我送你。”秦展正巧也出门,他停我身边,放低车窗,像往常一样对我态度自如,胡子刮过,头发剪过,穿着黑夹克,精明干练,分外有精神。我上了他的车,告诉他我的目的地,雷煌的住所,他也没惊奇。搭他的车已不知多少次,下山的途中总是忍不住昏昏欲睡过去,这次却反常清醒,旋开收音机,流泻出来的情歌是最近狂流行的“薄情书”——“从不知道你痛不痛,每次在我突然沉默的时候,你却说我想得太多;爱情,是想认真地说要的是什么,但是我仍然不敢放纵自己的感受,怕你说真的要走——爱情,是不断后悔的承诺,我们从来没有眼神的交流;爱情,是不断重复的寂寞,我却勇于再次强求……”秦展专心开他的车,青山延绵,风光无限。我哼哼,在车玻璃上瞧节奏。“欧阳,你有没有特别想得到的东西?”他声音如同耳语,我扭头去看他,他却仍在仔细开车,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嘴角微微有笑——刚刚是他在问话吗?“特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太执着对我病情不好。”我开玩笑,却不见得多开心,“兰师傅也让我少操心,别多费力气。”“原来如此。”他微诮,再不说话。我静默半晌,耐不住,扯他胳膊,不管不顾。——“你什么意思?!你的‘原来如此’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总说‘原来如此’,好象我是罪人,就算我是那到底什么是‘原来’什么是‘如此’!”“既然不能用心当然冷酷无情,在这点上,你真是高手,欧阳。”我还是没懂,这时秦展竟也不管不顾,扭头看我,彼此距离瞬间不足一公分,眼睛可以直接看到对方;车还在疾驰,在那个眼神里,我看出了痛心疾首。——我对你怎么冷酷怎么无情?你娶到你想要的女人,你得到家族中仅次我的地位,你再不是被人随便欺负的小侍卫,你再不用为主子随意献出自己生命,你现在是我的左右手,将来,你和萃的孩子更可能就是我们家族的继承人,你的路我为你一一铺好,你为什么还怪罪我冷酷,指责我无情?“那天,我在你手术室前,就想到会有今天,你把命给我我就还你荣华富贵,你怎还不满足?”我真是不懂。他的眼睛微微上挑,细长,迷人,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眼神,在古代肯定是奸佞的形状,但因为长在他身上,我还是觉得那是刚直而真诚的,就算他现在谴责地说我、看我。“你以为你真是二世祖?你被男人压得什么都忘光了——真恶心。”他下断言,他再不看我。我好象被凉殷殷的一盆水好好浇了个从头到脚,心脏骤疼,我努力不抓着自己心,但尖锐的痛苦刺穿神经,真是恶心,恶心,是我吗?这就是他眼中的我了。——“谁都能这样说,惟你不能。”——只有你不能,嘲笑一个心脏病人永无法实现的脆弱情爱。我用我毕生的克制才能不吐露的爱情,我用二世祖的幌子才能坚贞守卫着的秘密情人,从来不被人知晓,你也不知。车骤停,爆胎的乍响让我们同时一惊,我丧失了警惕,他也是。很自然地,他下去查看车胎,我也没阻止他,我们都沉浸在各自思绪里,没有人察觉异样。但车胎爆了,他去看。我留在车上。当抢口从敞开的车窗抵到我太阳穴的时候,我才惊愕,任凭那什么黑洞洞抢口而迅速转头去找他,只看到他背部向着我,似要向我靠来,却分明是慢慢倒下。那一刻,是快要哭了的慌张,不想他再为我挡抢,不想他再为我受伤,一个人想要他的小情人好好活着而做出的所有努力,竟就只在片刻之间灰飞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