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哥。”顾凤回过头,叫了络晷一声。
这一次,她没看他,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接着道:“给我儿续命,是不是很难?”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问八斤的以后,也是她第一次清楚地说出了“难”这个字。
父兄大战而死,她没想过难;她临危受命,承担一族生死,也没觉得难过;顾山生死存亡危在旦夕,她也没想过难;怀胎十月,担忧夫郎生死,她也不觉得这有何难之处……
但现在,她觉得难了。
她寸步难行,怕眨眼回头,她的八斤哥就没了。
她说得很轻,络晷却听得心口猛地揪疼,当下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炎热的夏天没有风,早起的晨阳金黄耀眼,刺眼的光芒下,络晷没有看清妻子的脸,却看到了的她眼中的光。
那光中有水,就似眼泪。
络晷觉得全身都疼了起来,他伸出手,擦向了她的眼。
“别哭。”他说。
顾凤垂下眼,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她的脸,忽又抬眼,与他轻摇头道,“没哭。”
络晷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她的眼……
她的眼依然黑白分明,覆着一层盈盈水光。
是水,不是泪。
“好。”络晷说不清地松了口气,随即又为自己先前那一刻的失神笑了起来。
他笑了,笑得甚是好看,比他背后晴朗无云的天空还要明亮,顾凤看着他什么也没想,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什么难的,”络晷牵了她的手,经过刚才那一刹那,他也不想冷着她了,他紧了紧手中冰凉的小手,跟她,也跟自己再说了一遍,“没什么难的。”
“嗯。”顾凤点头。
他说,她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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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凤去向东海花了半来个月,再随络晷回到坤京,只花了五日。
来回不到一月的日子。
只是山中日子兴许万年都不会变,人世却如白驹过隙,眨眼就会物是人非。
顾凤再回到坤京的院落,她走前白白胖胖的儿子,却已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睛肿红一片,却又大得离奇……
一看到她,在夕峭怀里的八斤就扁起了嘴,撇过了头。
他咬着小细牙,不出声响,但眼泪不停地,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很快,就打湿了夕峭肩头的衣裳。
顾凤愣住了。
默认顾凤离去,以为她会找到一线生机的夕峭尴尬地抱着八斤,看着顾凤的眼里有着几分歉意。
他认同顾凤的选择,却忘了络晷与络栖的反应。
八斤哭得悄悄,但刚才仅一眼顾凤就已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她愣住,又回头去看络晷。
络晷却仅只瞥了她一眼,就往屋内走去。
顾凤愣愣地看着他不断远去的背影,再回过头,又看到了保父眼中的歉意,还有怜悯……
“我抱他。”顾凤伸出了手。
但同时络八斤回过了头,朝她怒喝:“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