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皇甫峻会到他们家里来吃饭。一向聒噪的她会变得特别的安静。然后又是脸红、出汗……感冒了似的,只是鼻子不塞,但是喉咙塞了,说不出话来。以至于认识她很久以后,皇甫峻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特别活泼的女孩子。
那一年她上高三了。
跟皇甫峻熟悉了,他会问一两句她的功课。
她的功课当然是最好的——多么庆幸,她的功课是最好的,他问起来的时候,她可以回答几句“还好”、“不累”和“应付的来”——皇甫峻只是微笑。
他的笑容总是很淡。但是好看。
她想她是愿意因为这样一副笑容,更努力的念书。
那个时候是有保送名额。恩窈的成绩好,她理所当然的被列入了推荐名单——理所当然的被列入,却不是理所当然的可以被保送——某天晚上她做卷子做到很晚,出去找水喝,听到父母在争执。
她的父母很少起争执。也许只是从不让她知道。但是真的很少很少,即便是有,也多数是她妈妈高声大气。但那天不是,那天是她爸爸在发火。她清楚的听到她爸爸在说:“……我唐锦生的女儿,绝对不能靠这个去上大学……绝不!”
她站在走廊上,慢慢的靠近了父母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出来。
妈妈在说,说什么既然都这样了,我就不和你吵了。但是你要知道,是你的耿直和固执,让窈窈失去了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是可以让她早轻松半年的……窈窈才是应该被选上的。这孩子优秀了两年半,这么输掉,我呕心。老唐……
她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爸爸妈妈在说的是什么?保送的事情吗?她不是确定被保送s大中文系?
爸爸接下来的话,让她确定了:“淑芬,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恩窈以后的路很长,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我不信她自己考,就考不上个s大!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这么热衷于让她少那么一次考验……就算考砸了又怎样?这事儿先搁着……留意恩窈的情绪。恩窈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相信她想得通……”
想得通?
她记得隔了两天,班主任叫她到办公室里去,对着她满眼抱歉,只是很难开口——她倒是在微笑,和老师说起了别的事情。第二天上学,在校门口看到红榜,没有自己的名字,而是一个接近三年的时间里,综合成绩没有一次超过她的名字,一个,不会去在学校广播站忙碌、不会在朝会上演讲、不会组织同学开读书会、不会领着同学去学农……一个,她并没有想到……哦,用现在的词汇来说,会和她一起pk,并且会把她pk掉了的人。
但是没有人会给她理由。
那些天她到校比往常还要早。习惯了每天早早的到学校去,因为她拿着班里门上的钥匙。每天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子换空气,然后再把教桌擦干净。没人让她做这些,她就是这样做了三年。在哪个班里都一样,原来的高一六,后来的高二六、高三六……
庹西溪她们高二的时候分班去了理科。跟她不再一个班。那些天,课间的时候,她们轮流来看看她。她总是在忙……题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题要跟同学讨论?她从来没有拒绝过谁问她问题。只要是她会的。西溪后来说,她倒是从来没以为唐恩窈真不在意那么窝囊的输掉了那场竞争,但是唐恩窈就是唐恩窈。
她也以为她能坚持住,但那天体育课,她毫无预兆的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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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六章“吹毛求疵”沈明斐(十一)
fontclass="l48a3b61l48a3b61"倒下去的时候,最后的意识是,天可真蓝……那么耀眼的蓝。
醒过来的时候在医务室,班主任和体育老师都在,还有几位同学,都着急的不得了。班主任说,唐恩窈我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他马上来接你去医院。
老师还没有说完,爸爸就到了。
爸爸只是看了她一眼,笑着和老师同学们说费心。然后爸爸问她,能不能走?
她能走。
那会儿她什么都没拿,课本书包,就那一天,她忽然觉得那些东西真是沉重,看都不要看一眼。
不晓得爸爸是怎么领会到她的想法的,走在她前面,说那些东西放在那儿吧。
上车之后爸爸说要带她去医院,她说好。
在市立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左看右看,说是疲劳过度——恩窈不吭声。疲劳过度么……她只是有几个晚上没睡觉而已。打着点滴的时候,爸爸在旁边和她小声的说着话,她觉得困,只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一大一小两瓶水,足足吊了4个半小时。却是她那些天以来睡的最好的一觉。醒过来觉得神清气爽,尽管周围全都是老弱病,急诊病房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天已经黑了,爸爸和她一起出了医院,说先送她回家,他还要回一趟事务所。
她跟爸爸说想一起去,然后一起回家。
爸爸就同意了。带着她一起上去。
快八点了,事务所里有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会议室里也有人在开会。爸爸一进门便被同事叫走了,让她在办公室里稍等一会儿,说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她坐在爸爸的办公桌后面,慢慢的移动着滑轮椅子,看着办公室外面——海面漆黑漆黑的,因为有灯光反射,波光粼粼……她忽然想到某天她的同桌招呼她玩一个心理测试。问她,唐恩窈,你能描述一下大海的感觉嘛?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说,波澜壮阔、清澈透明、一碧万顷……同桌说,唉,唐恩窈,这个,测的是你对未来的设想。她当时就笑。说这个准吗?同桌说,准不准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就形容出来“深不可测”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