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吹胡子瞪眼道:“年纪能大到哪里去?我入门的时候都二十多岁了。”
大师兄沉默地舀起煮熟的鸡蛋,沉默地闭上了嘴。
苏蕴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二师兄,无奈摇头道:“喝酒,喝酒。”
叶三提着小酒,在积雪里走了很远,走到了山顶的断崖边。
从这个角度向绵延青山看去,雪光如银,青山寂寂,与以往的风景相比,多了一点其他的意趣。
叶三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壶,拔开瓶塞喝一口。晚风伴着雪光,更添寒意,他坐在茫茫的青山里,在荒凉的山顶上往下看。
镇子上灯火通明,再过一段时间,新春就要真正来临。
人间的新春,是他很熟悉的景象。但是节日真正来临之前,他看着山下欢腾的人间,隐隐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想到石桥村里的白菜和磨坊,驼背的杂货铺老板和凶悍的村长,他晃了晃双腿,孤零零坐在悬崖边的石头上。
在他离开石桥村以后,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叶三以为,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的。
可当他坐在苍天之下,青山之上,将尘土掩埋的一些往事挖出来,才发现里面掩藏的血腥味半点没有减少,那些血气日日夜夜钻进他的骨头里,像是受伤的骨头,到了雨天就开始隐隐发疼。
村头的老人曾经告诉他,人不过就是天下地上的一些蚂蚁。可当蚂蚁有了喜怒哀乐后,无论如何,性命也该变得重要一点吧?
至少不该是被高高在上的修士们,随意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叶三喝一口酒,酒水冲进胃里,热气渐渐翻涌上来。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像是被酒水杀过一般的炽烈,几乎能透过眼前风雪照亮黑夜长路。
不是所有的血迹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的。
但是旧的血迹可以被新的血迹覆盖。
叶三笑了笑,随手将空了的酒瓶扔下山崖。酒瓶在风里急速下落,很久才发出微不可闻的落地声响。
第二个小酒瓶放在石头旁边的雪地里,被冻得很凉。叶三拿起酒瓶晃了晃,然后改变了主意。
他站起身来,走到大师兄的院子里,拍了拍大白鹿的脑袋道:“商量个事儿呗。”
啃菜叶的大白鹿一怒抬头,两支长角直接甩到叶三脸上来,叶三揉了揉脸,毫不客气按下它的脑袋道:“听话。”
大白鹿惨叫出声,两只后蹄作势就要扬起来。惨叫声顺着窗户传到屋内,刚刚夹起一片萝卜的大师兄无奈道:“听话。”
大白鹿的后蹄啪嗒放了回去,三分愤怒五分委屈地盯着叶三,叶三揉了揉它的耳朵,捡了几根干草编了编,从小酒壶耳朵里穿过,然后挂在了白鹿脖子上。
白鹿很快地消失在深山里。
云清将窗户关得更紧一些,然后捡了几块干布,塞在了墙壁和屋顶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