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花木扶疏的后院,经过一个莲花湖,走过长长的竹廊,才能看到一个布满窗户的屋子。
普通的屋子并不会有这样多窗户,可清虚宗的教谕大人实在太老了,从清虚宗的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后,他珍惜晒太阳的闲暇时光,也想在老年生活里,见到更多的阳光。
在之前的几十年时间里,他掌管清虚宗的教礼和祭祀,掌管清虚宗所有的学生。
他是一个有很多很多学生的老人。
就连道院中的三位学官,也是他的学生。
司天玄站在黒木的屏风后面,无声地朝着屏风拱手、欠身,极为恭敬地行了一个后辈礼。
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藤椅上,今天是个阴天,没有阳光。他手里拿着一卷经书,经书上隐隐写着“李长空校注”几个字。
过了很久,老人才开口道:“他回来了吗?”
司天玄笔直地站在原地,轻声道:“是。”
又过了很久,久到司天玄怀疑教谕大人是不是睡着了。
啪的一声,书卷被合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有过很多学生,但只有一个徒弟。”老人慢慢躺在藤椅上,或许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他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
司天玄垂着手,认真道:“所以,苏蕴让他来清谈会了。今年清谈会的头名奖励,似乎是您一身阵法的传承。苏蕴说,他可以因为清谈会头名而学习您的阵法,却不能作为清虚宗弟子来获得您的传承。”
“这么多年,小苏还像读书时一样不讲道理啊。”老人昏黄的目光看着阴绵的天空,他是一个很普通的白发老人,身上灰色的布袍也很普通。而在听到传承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还是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你们到现在,依旧没有告诉他身世吗?”
司天玄恭敬地看着那块黑色屏风,屏风上刻画着长寿的松树和延年的灵芝,然而他隐隐觉得,这座屏风后面传来一丝腐朽的气息。
司天玄一瞬间被自己的念头惊住,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对他来说,真正的身世,不过就是石桥村长大的少年罢了。我曾对苏蕴说过,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现在我的答案,依旧是一样的。”
老人坐在躺椅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慢慢抚上书卷,眼神里似有无限怀念,“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司天玄微微欠身,说道:“此去西北,我常常有所怀疑,倘若他知道了身世,获得了李长空的传承,为了李长空当年的仇恨走向魔域,那么他到底是叶三,还是按照我们的意愿,成为另一个李长空?”
“作为司家的人,我相信天命指引之下,他终有一天会走上李长空的道路;而作为他半个前辈,我希望他在想起来之前,能够心无挂碍地度过属于叶三的时光。”
老人在屏风后面轻笑了一声,问道:“这是小苏的意思吗?”
司天玄欠身道:“这是苏蕴的意思,也是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