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推开房间门就是灯火通明的客厅,晃到了她的眼,刚迈出门,就遇到了一身潮服,戴着耳钉与戒指,正活力满满从厨房刚端出一碗热气腾腾泡面的夏天。她瞄了一眼,泡面上还给自己加了俩鸡蛋。
“你还没睡?”她诧异。
“直播呢今天。刚中场休息。”
直播业务兴起迅速,门槛几乎为零,大荧幕远不如小屏幕亲切,初入演艺圈的男女多少将之视为副业。晚上8点到10点的黄金档只属于平台头部主播,腰部以下的大多集中在午夜。当然午夜的时段也分三六九等,狠一点的,比如夏天,偶尔睡不着了,就干脆通宵直播。总会有人体恤你的辛苦,送来几只穿云火箭。
夏天脖子上挂着耳机,本摇头晃脑哼歌,端着夜宵就要上桌。见了林心姿,扯下耳机,又问:“你也没睡?”
房间的空调吹着她脖子冰凉,林心姿摸了摸后颈,摇头:“做噩梦醒了的。睡前看一堆民间阴宅的故事,瘆得慌。”想了想又问:“你直播都干嘛呀?”
“一般是唱歌咯,或者陪粉丝聊天,随便说点什么。”他耸耸肩。
“人多吗?”
“还行吧。我煮面之前还有500多人在线。”
林心姿踩着拖鞋跑进房间拿出手机,“你直播间号多少?”
“干嘛?你要关注?”
“这不是废话吗。”
“嗤——多此一举。”他笑起来,下巴往自己卧室门口摆了摆,示意:“看什么直播?想看不如直接看现场。”
见林心姿没动,他嘴上还催:“姐我端着面呢,你先帮我开个门。”
夏天的房间只有桌上手机屏幕镜头辐射到的地方是整齐清爽的。他的卧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张靠墙的桌子,摆满了直播设备的桌子正对面是另一面墙,墙与桌子中间是一把椅子与一只斜靠在墙上的吉他。剩下的杂物、衣服,被随意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床尾摆着的巨大脏衣篮,胡乱鲸吞他随手塞进的脏衣服。
林心姿注意到,四面墙上,都仔仔细细贴了隔音墙贴——大概是担心半夜直播的时候吵到隔壁的自己。
“姐你坐床上就行,别的地方都乱七八糟的。”他瞥了林心姿一眼,又补充一句:“我接着直播了哈。你自己玩。”
夏天说完这句话就将泡面端到桌上,重新坐回椅子,戴了耳麦,边吃边熟练和手机前的粉丝们说话,大概是说自己刚刚煮了一碗面、加了俩鸡蛋,又说自己最喜欢的方便面牌子其实早就停产,似乎有粉丝列举了几个经典泡面的牌子,他也就顺着聊了下来……低低的年轻的声音在和网线另一端的人们闲话家常。心知肚明是比方便面没有营养的话题。但总有人寂寞。
林心姿最后坐在他的床尾,抱着膝盖,一边刷手机淘宝,一边用他直播的声音做背景音——她确实想来他房间磨蹭掉这个夜晚。大概是因为他异世界的作息,觉得热闹,人声鼎沸阳气盛,适合消化掉自己阴森森的噩梦。但这里也像一场梦,是前所未见的另一个世界的夜生活:她从一场梦,掉入到另一场梦里。
林心姿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或许是他的低音炮适合催眠,弹得曲子也温柔。生物钟哄骗她入睡,她玩手机的姿势从坐着、改成趴着,最后她听见心里一个声音问:“要不要闭上眼?”终于斜斜歪到一边。意识最后残留的记忆里,耳边还是夏天的声音。
他是活在夜里的人,越夜越精神,余光秒到林心姿睡着的身影,没太在意。将近3点的时候,手机直播镜头调整,将他的卧室虚虚扫过,镜头无意间拍到凌乱床上睡着的女人背影,再明显不过的白底红牡丹花裤子。
立刻有眼尖的粉丝指出:“哎!小哥哥,床上怎么有女人哦!”
夏天眼睛都没动一下,手指尖灵活扫过一个和弦,回答:“哦,那是我妈。”
她第二天醒来时候,夏天刚结束直播。他似乎刚刷完牙准备睡觉,站床边许久,犹犹豫豫看着霸占了自己床的林心姿,脑中天人挣扎——
她睡相很乖。半侧着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手机,呼吸清浅。她的样子莫名让他想起一种花,在夜色中静谧开放,花芳香,但以夜间尤盛:睡着的林心姿,比醒着时候更美。
但最终,他只是抬起脚,踢了踢床沿,面无表情:“喂。喂。喂。”
床板的震动传到她耳朵,林心姿被唤醒,目光先懵懵落在不远处一条长毛的小腿上,再顺着小腿往上,是穿着篮球背心与短裤的夏天。
她还不太清醒,声音软软问:“你,你要去打篮球么?”
“靠。”他干脆坐上床:“老子要睡觉。”挥了挥手机示意她:“天亮了。”
“喔。”林心姿揉着眼睛爬起来,与坐在床上夏天的面对面,他比她高上一截,目光完完全全将她笼罩。
她穿着宽松黑色短袖t恤,出镜评率过高的白底牡花裤子,像是从他七大姑八大姨的柜子偷了衣服来穿。林心姿的眼睛眉毛因为没睡醒而皱成一团,唇也是泛着白的。他突然发现,单看脸,忽略掉她身上奇奇怪怪的乡土风格衣服,她确实比自己见过的大多数女生都好看——当然,比杨幂,那还是差了一点。
而此刻,孤男寡女,不是没有疑惑,夏天凑近了一些,居高临下观察她,他似乎刚刚洗过脸,近距离可以闻见他身上的牙膏和须后水的清新味道,薄荷的,林心姿漫无边际地想:长这样的男生才适合拥有薄荷的气味。他们坐在床边对视,意识朦胧中掺杂若有似无的荷尔蒙,半晌,夏天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