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恪给她补习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半天开启话题:“那天那个姐姐……”
程恪语调冷淡:“前女友。以为和平分手,没想到是这种人。”
唐影问,你是不是伤害她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好狼狈。
程恪顿了好久没回答,半天才说:“没人能伤害她,只有她自己才能伤害自己。”
唐影没懂,“她怎么伤害自己了?”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该放手的时候却学不会放手。这就是自我伤害。”程恪看向唐影,用笔敲她头:“你啊,可千万别学她。”
只是她最后还是学了。
落得被程恪全面拉黑的下场。眼泪与嘶吼换不到爱情,可怜要死。
后来她才明白,哪怕你再妆容精致、举止文雅,格调冷漫到西伯利亚,但凡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再有腔调的衣服与品味也遮不住你的狼狈。坠入情网又不被珍视的女人就像一条落水狗,用湿零零的尾巴摇晃爱情,人人皆可鄙薄之。
回忆入梦,她接着睡着,迷迷糊糊中告诉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再一次成为那样的人。
“记住……”唐影翻了个身,在涌上的睡意将全部潜意识淹没时喃喃: “唔,谁都不爱的女人才最高……
第二天早上,唐影收到婊姐微信,突然问,“唐影宝贝你晚上有空吗?”
“不加班就有,怎么了?”
“太好啦!那几个合同你可以过两天再反馈哦,晚上我请你吃饭嘛!”
唐影一愣,不知道婊姐葫芦里卖什么药,犹犹豫豫又问一句:“公事?私事?”
婊姐过了半天才回,语气神神秘秘,“私事啦。而且,是好事哦。”半秒后又迅速补上一句:“哎呀你不来也没关系的,反正是私事啦。”
甲方乙方的身份摆在那里,鬼才相信“你不来也没关系”。尽管唐影对婊姐口中的“好事”持有一千分的怀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喜气洋洋状回复: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不来呢!咱晚上见!”
婊姐秒发了个餐厅链接,“今晚六点半,不见不散哦,爱你。”
“收到。[抱拳][抱拳][抱拳]”
此刻唐影正在通勤路上,高峰时期的地铁挤到爆炸,四处是人,车厢是流动生产线的压缩罐头。唐影昨夜没睡好,她特地找了角落歪着,微信发完就将手机扔进包包,一手高高拉扶杆,脑袋埋在手臂与肩膀形成的夹角之间,半阖着眼补眠,一脸萎靡不振。
大概是神态过于萎靡,让一些人以为有了可趁之机。瞄上唐影,借着人流挤到她身侧。
她今天穿了一套粗花呢黑色西装套装,仿香奈儿的经典款式,裙子长度介于大腿与膝盖之间,打底丝袜。地铁拥挤,对陌生人之间的触碰习以为常,她没太放在心上。
等唐影发觉不对劲的时候,那人已经将唐影视作“不太敢反抗”的胆怯女生,得寸进尺,摸够了大腿,又打算将手往裙子里更深处试探。
“喂!你他妈手放哪儿呢你?!”
那人这才一惊,猛地缩回了手,心虚看向唐影,片刻前还任君采撷的女人一下变了一张面孔,横眉怒目瞪着自己,声音尖锐。与此同时脚上一疼——这女人穿着细跟高跟鞋,对准自己脚面就是利落一脚,他脸皱成一团,庆幸是冬天鞋厚。
反应过来,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一群蠕虫扭动着爬过,唐影一阵恶心,情绪转成愤怒,半仰着脸死死瞪那人。他比自己高上半个头,一副小眼镜架在鼻梁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人面兽心。两人的动静引起其他人侧目,大家纷纷从手机视频与地铁读物里抽出几分注意力,不动声色围观起来。
“你刚刚手摸哪里呢?”唐影拽那人领子,又问一遍。
她从来不是好欺负的女人,网络上的防色狼指南很多,她学过一些,应对关键是要硬气,你硬了,他们就软,反之亦然。
那人穿了一件暗褐色毛衣,领子被唐影不留情扯长,露出里层破了洞的肮脏秋衣,众目睽睽之下,他感觉到难堪,扭了脖子,半天挤出来一句:“干嘛?我哪有摸你?”
“还没有?!”
“我摸你干嘛?!”谎话多重复几遍,那人也有了底气。
唐影急起来,扯他领子:“怎么没有?!你别想不承认,下站下车了你跟我去找警察。”
那人听见警察两个字,一下也着急起来,狠狠劈去唐影的手,又推了她一把,大骂:“有证据吗?你拍下来了吗?就说我摸你?是你想被男人摸想疯了吧?”他指着唐影,破口:“大冬天穿这么短裙子挤地铁,不就是等着男人来摸吗?”
他声音更大更激烈,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影腿上,带了几分暧昧审视——打底丝袜,短裙,猫脚细尖高跟……
唐影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言论,“荡妇羞辱”外加“受害者有罪”理论轰炸地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荡妇”在这个社会始终是一个危险的词,任何一个女人一旦被划入其中,便是人人喊打,永世不得翻身。
众人的目光与眼神落在她身上,来自同性的、来自异性的,都藏了微妙,她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他们内心的评价:这个男人是不是色狼不知道,但这个女的好像也不怎么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