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堂出生那天下了冬天最后一场雪,隔日的放晴,天干净到剔透。
楚纤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的降临是件好事,戚简仪才三岁,被他爷爷带在身边养,楚纤虽然不说,但其实心底寂寞很了,可还好有了戚言堂。
戚言堂的名字是他外祖和他爷爷商量后决定的,其实一开始决定用一个英雄的名字给他冠名,楚纤心里有些不自然,虽然大家更熟悉的是那人的另一个名字,可到底这还是个死人的名字,就算那是祖先。她担心这会折了孩子的寿,可不断有人告诉她戚言堂会有大出息的,楚家的人,楚家有些人说话并不是一般人空穴来风,他们总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那些人说她儿子会有大出息,她着实欢喜了好一阵。
可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儿子的大出息是要用他们母子分离十几年来换的。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因为那是楚家人看到的命运,她也是楚家养出来的女儿,更没资格反驳。戚家掌权,王家掌军,楚家掌国运,初家平衡势力,古家自古游离。。。。。。。。一千年了,虽然近百年开始有了变数,可这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让楚家人说的话带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可她知道内情,楚家没有那么多神奇的人,她控制不住恐惧,预言也有可能失准,只要没有发生,什么都是难定的。
他们看到一幅画面,尸横遍野血染的天,大地半面焦土半面龟裂,横亘在裂口之间的是一个男人,自他脚下裂痕开始模糊——有人看到那一息枯萎的星球,然后上面的人一夜之间乱了阵脚,再然后她嫁入戚家,打破几百年来各世家不联姻的传统。
楚纤脸上满满的木然,她呆坐在椅子上,耳朵里飘进丈夫的声音,失真一样只在耳廓流窜。自戚言堂被抱走后她就不再那么相信楚家的预言,若不是戚言堂的模样真如他们描述的和画像里一般神似,她无论如何也要在一开始把他儿子推开,离这些脑子里不知道在捉摸什么的家伙们远一些,可后来她也有些神叨叨的了,有些事情一点点印证,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半信半疑在见到戚言堂的那一刻烟消云散,那时候莫名的,她就觉得如果是戚言堂的话,一定能行。可楚家神传的血脉已经稀薄,预言出了偏差,比料想的早了整整一年。
“那场大灾,新生儿的急剧减少就是昭示,然后频繁剧烈的地震开始,继而就是急速蔓延的疫病,然后就是大量的死亡。”
地球上每天死一个人,那叫奇迹;每天死十万人,那是常态;每天死一千万人,那是灾难——每天死去一亿人,那是末日,尤其是在新生率降到谷底的如今,人类的末日。
“地震,疫病。。。。。。言堂又能做什么呢?”楚纤喃喃道。
“楚璃看到更可怕的,是紧接着这些到来的东西。”
“什么?”
“不知道。”戚繁秦深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满的疲惫。
“是吗?那言堂要怎么战胜那些东西呢?”楚纤轻笑着问道。
“。。。。不知道。”
“你知道楚家的预言也会失准的吧?”楚纤身形微晃,看着戚繁秦,眼里无喜无悲。
“可这些都应验了,你知道我们尝试过改变,没有用,你知道结果的,没有用!”戚繁秦低吼着。
“可预言这种东西,到底就像抛硬币一样,一半真一半假,现在你要为那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半几率赌上咱儿子的命?楚家凭什么说他能对付那些东西,他们甚至说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楚纤咆哮道。
“那是楚家,你也是楚家的人!”戚繁秦低吼。
“可他们抢走了我的儿子!”楚纤尖叫着,“他们现在还要逼我的儿子去对付一些本来该全人类一起对付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这世界给了他什么要他付出这些?”
“纤儿!”
“你告诉我,你送离阙到联合监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楚纤抓着他的袖子,手背青筋暴起,瞪着眼声音沙哑。
“并不是因为那里是联合监狱我们才送他进去,是因为联合监狱在那个地方,我们没办法。。。。。。”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为什么?!”
“疫病会在那里首先爆发。”
瞳孔一点点缩起来,缩成针尖一样,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痉挛着,整个世界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消音,似乎也消去了所有的气力,双目渐渐失神,楚纤艰难的扯着嘴角,看着她丈夫,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言堂会在那取得战胜那些东西的力量,然后走出来。”戚繁秦的声音这样沉这样稳,似乎蕴藏着无可匹敌的信心。
一阵恐怖的沉默过后,楚纤缥缈的像轻烟一样的声音响起:
“如果他走不出来呢?”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滚进眼眶,难言的酸涩,戚繁秦迟钝的眨眨眼,沉声重复道:
“言堂会走出来。”
啪!——这个巴掌绵软无力,比上次的差多了,可戚繁秦却觉得疼,从脸颊的神经蔓延到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无耻。”楚纤轻飘飘吐出这两个字。
戚繁秦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