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不被理解的人,有时候更能理解他人。
这很残酷。
十数年试图靠近一个人的内心是什么体验,十数年想要理解一个人是什么体验,然而理解和靠近,要特权,要机缘,要性情,更要坦诚。
这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马车里的殿下放下了斗篷的帽子,人生有很多种无用功,有的人把资源和时间放在没有天分的事情,以为昭告天下自己的热爱就可以真的和手里的活计走过一生。
有的人把资源和时间放在没有缘分的人,以为至高无上的婚约可以把他们绑在一处。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告诉自己没有白费时间,很多人自证自己获得了更多,很多人把退而求其次变成了新的天分。
而掀开马车帘幕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马车外是一个骑马的俊美青年,他低下头,冲她微笑。
她有了一种祈求的冲动,
不要再假装喜欢我。
不要再假装爱我。
她已经知道了,被喜欢,和被爱,是什么样子的。
以至于所有的虚假和勉强,都像是戏弄。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在威伦公爵府上的夜晚,烛光里侍女帮她脱下斗篷,他们站在书房里,是从前一起吃点心看书的地方,小公爵在对面为她倒了一杯酒。
威伦公爵已经重病多时了,几番波折彻底击垮了这个老人,一代人的落幕,总意味着另一代人的开始,被生拉硬拽也好,慌慌张张也好,幕布已起,他们已经走在台前。
不管这群被宠坏的孩子们愿意或者不愿意。
我要想办法去北方。殿下喝了一口酒,她的口吻仍旧是冷淡的,阿芙拉希望她的哥哥与殿下有更密切的关系,音兰教也以为这样能把他们绑在一处,可是她不能。
她可以自证自己值得信赖,尽管和斐迪南在一起,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你不能自己去,斐迪南放回酒具,他的神情坦然而安静,最起码要等我们的婚约下来。
大约是觉得自己拒绝地太生硬了,小公爵微笑,沉声安抚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拥有了开采权,主教那边会安排的。
北方的贵族也许会成为音兰教最重要的助力,但是正如这个蛰伏许久的宗教一样,他们对希雅·克洛斯,不够信任。
她十二岁信奉新教,十六岁被送到维斯敦,漫长的,西葡被折辱,被践踏的时间里,她都老老实实地做好了一个维斯敦的公主,在陛下给她打造好的游戏里,做生意、耍性情、制造绯闻,尽职尽责,本本分分。
她拒绝了每一次音兰教的邀约。
音兰教的主教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了她愿意伸出援手,唯一能让他们安心的,是一纸婚约,重新把她和威伦家绑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殿下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我不觉得,你父亲,或者你,比我自己对西葡的忠诚更有价值。
在众多的贵族里,第一个叛变了音兰教信仰,投靠新帝的,便是威伦公爵,斐迪南多年来也一直是维斯敦的军官,除了他有一个漂亮疯癫的音兰教妹妹,并没有证明他有帮助音兰教复兴的决心。
当然,除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