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这茬忘了。
黄道周话音落下,朱慈烺心中又是一惊。
后世无论南北皆有控温之策,再加上现在只是六月,这副来自北京的身体并未有太大反应。
因此他在考虑“天时”之时便将侧重点放在雨水、阴晴之上,而对气温这个及其关键的要素却是半点都没想到。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南人至北许还不至于冻死,可北人至南却是真真有可能热死的。
满清拢共也就那么多能战之兵,多尔衮怎可能放任每一个都无比珍贵的八旗兵热死在江南?如此想来,哪怕江南战事真的紧张,多铎也有可能不管不顾直接撤退啊。
那么谋算要变吗?此时朱慈烺的表情因心中筹算而不断变换,作为全场焦点,他的反应自然也落在了场中诸臣的眼中。
“殿下,老臣以为石斋先生所言不足凭,当速战。”
嗯?朱慈烺的心绪被这斩钉截铁的一句打断,待他定睛看去便见朱大典正面色严肃地看着自己。
心念稍转,提前做过的功课跃然而出,随即他便对其要说的话生出些许期待来。
这位朱老大人出仕三十余年,期间因各种罪名而屡次受到罢免,可让人惊叹的是他每次都能因战事而起复,又能因战功而晋升。
若细细盘算他所打过的仗便能发现,这位老大人在福建胜过红毛,在青州歼过叛军,在浙江灭过乱民,在凤阳驱过流寇。
若非最后因大势已去而在金华败于鞑子,他几可称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这般人物的意见朱慈烺自然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先生请讲。”
“殿下,因您力挽狂澜,我大明已能算是稳住了阵脚,若依石斋先生所言自能保江南一时之平安,只是。”
朱大典在“是”后面拉了个长音,待往面沉如水的黄道周那里扫了一眼才又接着说道:“待秋凉之后鞑子再来,我们便又缩回应天杭州吗?”
“你!”
也不知黄道周想到了什么,只重重吐出个你字便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随后他将心中恼怒稍稍平复了一下才沉声地说了一句。
“鞑子若敢再来,自有新练之军抵挡。”
“从未听过哪支强军是光凭训练而得的。”“鞑子退了定会留叛贼于江南坚守,届时新军自能将其当做磨刀石。”
对黄道周的话,他似是极为不屑,连应都不应一声便直接朝朱慈烺说道:“殿下,此时鞑子因您谋划而分散江南各地,只要得当施为必能凭借水师之利逐个击破,可若等他们重新聚集却又胜败难料了啊。”
“奸贼!先前伱便与马士英一道妄图与鞑子媾和,现在这般说辞难道又想蛊惑殿下吗?!”
“尔等张口奸贼,闭口谗臣,却不知你这忠臣又为朝廷灭过哪路匪,剿过哪路贼!”
该来的总会来的。
看着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在自己面前互喷,朱慈烺心中恼怒,却又有些无奈。
党争之害便在此处。
原本还在好好商讨谋划,可须臾之间便成了人身攻击。
若再想得深些,有过这么一遭,无论哪方意见得到采纳,另一方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事搞黄。
之后自是一番奸贼、谗臣,失败的一方被打落尘埃,获胜的一方又拔剑四顾。
这般局面怕是太祖复生怕是也没有逆天之能。
还是得想法撇过这些旧人。
心念方生,朱慈烺便又愈发无奈。
这些人是说撇过就能撇过的?
当初的应天与现在的杭州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应天城里除了无兵无权的勋贵便只余那么几个大臣,而且那阵子内外隔绝,他凭着苦力、衙役获得兵权之后自能对其他人形成近乎碾压的优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还是费了好些手脚才将那梁云构处理掉?可现在他除了监国太子的名头也只有两千八百人而已,堂中所立之人哪个没有相当的势力?又如何能如应天那般行事?
终归是实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