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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侧过身，望向那幅从皖南荷塘边得回来的二人肖像，忽然想起那画师如今也早该百年归老，进入六道轮回了。改日有机会写信到冥界给骆骋，看看他是否在冥界中。若是他在世那些年有行善积德，也许待他结束轮回后，可提他来天界做画官。

这般想着许多身边的人，往昔的事，他渐渐模糊了意识……

虽然他深知昨夜他是睡着了，可今日天边才露鱼肚白，他已经缓缓睁开双眼了。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走动声，看来那些仙侍宫娥们还在为今日的盛事忙碌着。

卯时的钟声刚从远处传来，水榕就激动地从外面叩着门。

“陛下！陛下！卯——时到……”水榕话音未落，润玉就已打开门，身穿纯白色的大裘冕迈出了璇玑宫门。他头上依然别着那根葡萄簪。

水榕虽伺候陛下几百年了，可第一次见他高兴成这样，陛下往时对不熟悉的人，顶多只是脸带浅笑，可今日他的眼眸一直弯着，嘴上的笑意也是无法抑制。陛下一身纯白婚衣在晨曦下闪动着星辰般的微光，举手投足间，冕服上的精美绣纹若隐若现。

弼马温早已将玉鉴马牵来了，它的身上配了一副新的白玉镶金马鞍，见了润玉，它有些激动，轻扬起马蹄表示欢喜。弼马温轻轻拽住缰绳，摸了摸它的头，安抚着它。

白泽亦是一身白色新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一副终于等到了今日的表情。

一众跟随迎亲的仙侍宫娥也穿着纯白侍服，头上别着瑞云簪，手上捧着如意彩灯，脚下踩着片片云霓，在恭迎天帝。领头的一男一女的仙侍皆举着双喜仪仗。队伍的最后是四名健壮仙侍抬着一顶花轿。

润玉向玉鉴马走去，它高兴地晃着脑袋，弼马温弯腰举手，将缰绳递到了润玉面前。润玉接过。水榕从身后快步走来，递上策马鞭，而后快步迈上了迎亲队伍的最前头的云霓上。

他接过鞭子，握住缰绳，一跃而起翻身上马。

“陛下可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没为我备马，”白泽笑着摇头，调侃道，

“你不是神兽么，何须骑马！”润玉话音刚落，双腿用力一夹马肚。玉鉴马猛然扬起前蹄，瞬间便驮着润玉呼啸奔腾而去。白泽也向那方向大步迈去，身上一阵云雾缭绕，几步间已显出白色瑞兽原形，他闪动巨大的翅膀，蹄下云浪翻涌，一时间，璇玑宫内外开着的花儿都被扬起了花瓣，不同颜色的花瓣如剪碎的锦缎般漫天飞舞。

“还不快跟上！”白泽飞向空中，踏碎了片片彩云。水榕以灵力催动载着迎亲队伍的云霓全速超洛相府的方向而去。

玉鉴马在风中飘起的鬃毛时不时拂过润玉的脸，它扬起骄傲的头颅，嘶鸣着，引得夹道围观的一众仙官仙子，家眷儿童发出阵阵惊呼。润玉从没发觉这天宫中住着这么多人。玉鉴马似是识途一般，径直带着他往洛相府的方向狂奔，它蹄子碰到地面的瞬间发出星光般耀目的光芒。

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伴随着振翅的狂风，白泽的双翅所经之处皆卷起一阵花雨。围观的仙人们都抬头望向空中飘落的彩色雨点，发出喜悦之声，伸出手去接落下的花瓣。祥云显高穹，云后现天虹。

润玉忽然想起白泽曾说过，有一日他会脚踏七色云彩去迎觅儿为妻，看来，他这上知鬼神，下知万物的名号不假。

他终于，在花雨纷飞中，万众瞩目下，骑着白马，衣袍飘飘，去迎接他的她。

玉鉴马在洛相府的院前慢慢停下了脚步。

“卯时两刻！”水榕怀抱着一个金色沙漏，大声报着时辰。

迎亲的队伍缓缓进了院子，仙侍们脚下的云霓将他们排成了两排相对而立的列队，分别立在润玉身后的两旁。

洛相府的门，轻轻向两旁打开。

她，脸色蒙上了绣着白色昙花纹的薄纱盖头，头上的玲珑白玉簪吊着的银铃，在她低头迈出门槛的一瞬，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她洁白如玉的颈上戴着簌离送的人鱼泪珍珠项链，耳上戴着临秀与洛霖送的琉璃水滴耳坠。她穿上了那套苏绣月华锦衫，银纹绣百花裙，身披着迤地昙花纹纱袍。脸色略施粉黛，比起上次为他庆生的妆还要淡些，但无论浓妆淡抹，都只会为她锦上添花。

洛霖与临秀分别扶着她一只手，以防她有些复杂厚重的裙摆会把她绊倒。待她双足都踏出了洛相府，长得铺垂在地面的盖头尾端轻轻地抚过了门槛。连翘在她身后为她整理着裙摆的皱褶。

在花雨纷飞中，她的盖头轻轻摇曳晃动着，一片花瓣落在了她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