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查德而言,这无疑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即便几十年后,他也不愿意回忆起这段时光。
他被克莱尔和伊恩像抱布娃娃一样抱出去——他们就像两尊门神,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查德。事态紧急,老管家也没有时间让人拉开他们。为了应付查德二十九岁的这一场异变,安德鲁早就准备好了房间。终年有专人打扫和配置仪器,隐秘而黑暗。
查德的意识非常清醒,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唯有此刻是清醒的,他知道克莱尔和伊恩强硬的不愿意离开,也知道安德鲁朝着两条鱼大动肝火。
“这两个,究竟是什么玩意!”安德鲁并没有见过伊恩,一直只是把伊恩交由米契尔照顾——他对人类都兴致缺缺,更何况一条非我族类,他皱着眉头,“我不管你们和查德是什么关系,现在都给我滚!”
伊恩坚持而且固执:“不!不走!”
在保护查德这一方面,两条鱼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死都不会让步。
克莱尔甚至露出了牙齿以示威胁,可是安德鲁看不懂,只觉得这只鸭神经有问题,他是自高自大惯了的人,此时有人忤逆他的意思,这让他脾气更加恶劣:“把他们带下去!”
安德鲁是见过克莱尔的,可惜当时他并没有认真看过克莱尔,加上那时候的克莱尔四脚着地,一脸蓝色的鲜血,身上全是弹孔,如论如何,也和这个看起来英俊干净的男人扯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克莱尔盯着安德鲁,他深深的记得这个男人的长相,并且记得自己曾经许下过要杀了他的承诺。
“你要对他做什么?”
安德鲁怒极反笑:“你问我?我是他的父亲,难道我还会害他吗?”
“你想要伤害他。”克莱尔看着安德鲁的眼睛,“我知道,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这话对于安德鲁来说,无异于是一个跳梁小丑在胡言乱语,他气不可遏,最后稳定情绪之后轻声说:“我和他才是一家人,如果你识趣的话,就应该立马离开这。我该称赞你有勇气,来与我站在这儿争执吗?”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最爱威胁人的一句话就是,信不信我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你。”安德鲁恢复了他的气派,“至于我,只需要我一句话,不需要我动手,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儿。”
“但这对他有好处。”克莱尔完全不在意安德鲁所说的话,“你要做的事,既害他,又要帮他。”
伊恩插嘴道:“你是坏、坏人!”
安德鲁说:“我一般不威胁人。”
说完,他让人从克莱尔的怀中接过了查德。这次克莱尔放手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查德正在生死边缘,而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可以救他。尽管感情上不接受,理智却必须向现实臣服。
查德这时候却在回忆自己生平的一切,在生与死面前,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人鱼实验不重要、格丽华德家不重要、班森不重要、克莱尔和伊恩也不重要。他的记忆回到了他幼年时期,那是他最幸福和快乐的时期,那是他人生中最有幸福感的时刻,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但是这一切早早的画上了句号,查德无论怎么想,都是在痴心妄想。
被搬到手术台上的查德没有恐惧,他几乎是静等命运挥下他手中的镰刀,数十名犯人也被领了进来。查德听见他身边的男人说:“够了,人的鲜血也不是量多就好,最重要的是与他相匹配。”
“找不到匹配的,就能靠量了。”另一个人说,“你认为一滴鲜血就能解决的事,我们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人?甚至要抽光他们体内所有的鲜血。”
“这很残忍。”那人低笑道,“可是和我们的实验相比,这些人命重要吗?”
查德想,自己投入在人鱼实验的时候,是不是和这些人一样,泯灭自己的人性和良知,眼里只有自己的实验。除此之外,没有自己的生活和亲人以及朋友,或许还有爱人。孤单的只能把自己的一切投入在实验里。
针头被扎进了查德的血管,这不是输血,不需要匹配的血型,这只是一场对于异变的献祭。那些罪犯,就是祭品。
如果我真的害的这些人失去了生命,即便他们是杀人犯,我也不是正义,没有制裁他们的权利。查德想,那么当我恢复过来,我又怎么面对站在血泊中的自己?
然而他这么想着,旁边的人惊慌失措地说:“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血管消失了!针头甚至被肌肉组织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