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忙站起身来,&ldo;有的有的,细雨和微澜以前玩过的都让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找。&rdo;
她慌张的好像急于讨好婆婆的儿媳,提起叶微澜,众人再次陷入诡异的处境中,叶细雨含恨望着管平安,&ldo;妈你别动,我去找。&rdo;
叶细雨不一会儿拿着一副跳棋摔在桌上,管平安瞥了一眼,见那副跳子保存的很好,但无可奈何地显现出沉腐的气息。她心思不笨,却很少玩过这些,何况也没人跟她一起玩耍,等到大了,更看不上这些东西。
要说她是初生牛犊,叶丙乾就是看惯风雨的老油条,&ldo;下棋如打仗,大同小异,自古如此。&rdo;
管平安手里握着棋子,虽然眼看自己的家就要被再一次霸占,但她已习惯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不一会儿,叶丙乾高兴地嚷道:&ldo;我又赢了&rdo;,胡须兴奋的都要翘上天去的模样,像个老顽童。
管平安无所谓地扔下棋子,说:&ldo;估计他们胃口也不会好,这时候应该吃完了,我去找他。&rdo;
她会答应来到叶家最先决的条件,便是拿回管乐当年从不离身的小提琴,那把小提琴虽不名贵,但是是她母亲的母亲,也就是管乐的母亲小时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它早就从一把琴的象形化作了她对母亲的眷恋,每每想起,总会惆怅。她总是提起这把琴,但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拿回。
&ldo;再好的琴,没人动它它就失去了价值,但再差劲的人,一旦跌入悬崖却没有人因为他的坏而拉他一把,谁又能知道这个人最后能不能改好呢,有人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类懂得学习,懂得发明和创造,可我还想加一句,这个世上,人虽然强大,却也最脆弱,所以只有人才显珍贵,因为只有他们能将自己的脆弱转换为绝对的力量,而这力量,更源于人的厚重情感。&rdo;
&ldo;每个人都是由孩子慢慢长大,他们不懂但善于学习,做了错事,也会知道歉疚并改正,而给他改正的机会,才是人最珍贵之处。&rdo;
叶丙乾突如其来的话沧桑而深沉,他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和殷殷期盼,管平安心中忽然一痛,她忽然想到自己二十几年孤独的人生,如果有这个老人的陪伴,她是不是就不会总是感到孤单。
孤独是活生生的枷锁,禁锢着她的心灵,让她变得执拗和自卑。
叶家宽阔的房子,处处显得温馨,期间自有文华的辛劳,但她总忍不住比较,如果是管乐在,会是什么景象。
她随性洒脱,大概会笑一笑,然后让这里成为一个梦幻的世界,她总是有这种力量。
但更多的,管平安在这些无意义的想象中,不能忘记一直折磨她的荒芜残忍的梦境。她开始讲述文华一直不肯公开于世的秘密。
&ldo;我妈是孤零零自己躺在医院中去世的,那天我在叶家门口跪了一个晚上,只想完成她生前最后一个心愿,见他一眼。凌晨的时候,忘记了几点,我接到医院电话,通知我我妈她已经去了。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个男人。
我一路跑下山去,跑的时候连太阳升起都没看见,您知道那天的阳光有多灿烂么。&rdo;管平安凄然一笑,&ldo;之后我很久都不敢进医院,即使是发烧40度浑身如同火炉似的都不敢去,因为我怕去了就会看见我妈孤单地躺在病床上,浑身盖着白布的样子。&rdo;
管平安眼中隐隐泛着水光,一把将叶丙乾过界的棋子抓起,然后摊开手,让它们掉落在棋盘上,发出噼啪的声响,&ldo;我在这世上除她以外一无所有,没想到她最后会变成数不清的梦境让我彻夜惊醒,她走后,我把她的骨灰洒进大海,希望能让她的灵魂真正自由,然而她大概只能漂流在某处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地等待那天的黎明。&rdo;她又发出低沉而尖锐的笑声:&ldo;其实,我只是买不起墓地,又不愿意让她一直留在那个囚禁她半生的房子里。&rdo;
&ldo;就这样,行尸走肉地过了三个月,公安局催我去办死亡证明,我迷茫地办理各种手续,最后手中唯一剩下一张纸,我将那张纸烧成灰同样洒进大海,您知道我拿回那把琴后会怎么做?对了,烧了它,让它找到我妈,让我妈在这个世上的所有存在的证明通通消失,这样当那些在乎她的人猛然回首的时候,最终会发现他什么都没有‐‐他们会知道自己丢了什么,且他们从未能拥有她。人的占有欲不能得到满足的强烈的空虚感,也会变成折磨的道具。&rdo;
&ldo;知道肇事者是叶微澜这件事一点都不难,他们销毁了监控录像,安排了替罪羔羊,所有口径保持一致,却没想到一点,&rdo;管平安目光空洞,恍如高僧坐定,&ldo;事发的时候,一个高中生手中恰巧拿着照相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而那个学生和我一个班级,他在得知凶手变成一个男人后偷偷找到我并将照片和交卷一起交给我。他当时肯定以为我会像福尔摩斯那样找出真凶,可我却当着他的面将照片毁了,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刹那间就意识到办理死亡证明那天,见到叶夫人出现在警局是个不是巧合的巧合。&rdo;
叶丙乾看着洒落的棋子愁眉不语,管平安有些不忍,&ldo;其实我没想过报仇,不然也不会将照片烧掉,只是我想不到一个救叶微澜的,过我自己这一关的借口。&rdo;
叶丙乾陷入久久的沉默中,这个洞穿世事的老者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刺激得手足无措。
良久,他慢慢张嘴,说:&ldo;可是,她毕竟是你……&rdo;
&ldo;她什么都不是!&rdo;管平安尖锐地打断他的话,&ldo;她什么都不是。不管您想说什么,都请您住口,至少不要在今天,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rdo;
管平安眼圈泛红,面对叶丙乾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开门离开。
叶丙乾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14
管平安打开门时,发现叶致远站在门口,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他眼眶发红,眼中含着巨大的悲伤,手中拿着的小提琴盒在微微颤抖。
管平安漠然接过,轻描淡写地转身,&ldo;其实我很想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以她能力完全可以站在众人瞩目的舞台,可她选择隐没在人海,虽然,她的人生走向终点之前并不忧郁。但她心里的洞是我如何努力都填不上的。&rdo;
管平安将叶致远抛到后面,独自沿着走廊前行,而叶致远此时好像已将忘记了尚躺在医院中濒临死亡的娇纵的女儿。他靠在门边,逐渐陷入一种混沌里面,懊悔沮丧前所未有地袭来,深深的无力感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昏厥过去。他伸出手扶住一旁的门框,陷入深沉的无力之中。
忽然,他听见不远处小提琴盒落地的声音。闻声看去,走廊里,管平安双手僵在半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琴躺在脚下,余音仍在□□。
管平安沿着来时的路走,却看到了来时不曾看到的光景。她目光的焦点汇聚在一幅挂在墙壁的全家福上,画面场景正是叶家厅堂,叶致远,文华端坐在沙发上,身后是三个相貌的子女。
三个!管平安的心被巨石撞击碾压般惊愕在原地,双眼也因巨大的震撼而睁大。她许久许久地僵立,甚至由于惊恐,想要逃离的脚步也只能怯怯喏喏地后退几步,人已经靠在对面的墙壁,手却还是那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