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来……”他话音未落,燕军见他身陷重围落单,大喜过望,立刻向他杀来。石良玉挥舞了大刀,拼命砍杀。蓝熙之见他身陷险境,掉头又往回冲,一柄大刀混乱之间向她砍来,她侧身在马背上一旋躲过,斜斜一剑刺出,将一名正偷袭石良玉的士兵杀翻在地。刚一回头,背后,却另一柄长矛刺来。石良玉见她无可躲避,飞身跃起抓住那支长矛,旁边,一柄大刀立刻砍在了他的肩上。他大怒,回身一刀将那士兵砍翻,急道:“熙之,快走……”“你呢?”“我马上来……”这时,石良玉的护卫队已经冲杀过来,石良玉又砍杀几人,抢身上了另外一匹马,“熙之,快走。”蓝熙之顾不得回答,飒露紫飞奔起来,蓝熙之举剑逢人就砍,后边,石良玉张弓射箭,所向无不披靡。在一队亲兵的拼死掩护下,两人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天色已经快黑了,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紧紧追随的张康等几十名侍卫迎上了追兵,阻挡得一阵,“飒露紫”又甩开众人一截距离。再一会儿,又下起瓢泼的大雨来。雨已经淋得人和马都睁不开眼睛了,马胡乱奔跑,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到雨渐渐小下来时,后面,追兵的声音小了下去,张康等人也没了踪影,蓝熙之摸摸脸上的血迹和水珠,睁开眼睛,前面横着一片小小的山林,她回头,只见石良玉跟在后边,也是浑身血迹,被淋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山路十分泥泞,两匹马还在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石良玉抖抖身上头发上的水,看看前面浑身水淋淋、血淋淋的蓝熙之,勒住马,叫她:“熙之,等一下……”蓝熙之刚回过头来,却听得旁边轰隆一声,连日暴雨下的山体碎石泥泞松懈垮塌,山一般压了下来……两匹马受惊挣扎,两人一前一后都被颠落马下,骨碌碌地沿着又湿又滑的山道滚了下去,滚出十几丈远才停下。两人被这一震荡,几乎都晕了过去。好一阵子,石良玉才眼冒金星地睁开眼睛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面三丈远外,蓝熙之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熙之……”“水果男……”两人突然同时一阵狂奔,彼此的手臂刚一沾着对方,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她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他也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战争、厮杀、一个城市的毁灭、垮塌的泥石流……每一样都随时随地威胁着生命,也许,下一刻再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就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恩怨情仇忽然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天地之间,只有活着,成为了唯一的事实。两人不知拥抱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头顶的乌云略微散去了一点,一弯冷冷的、蒙蒙的新月升上天空,漠然的光辉洒了二人一身。“飒露紫”和那匹抢来的马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这阵泥石流的巨大冲力压死了。石良玉稳定了一下心神,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熙之,我们走吧。”她没有回答,身子依旧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站也站不稳,一直往他怀里滑。他叹息一声,轻轻拉开她的手,她却立刻惶恐地又将他的手紧紧抓住。“熙之,放开手,我背你!”她慢慢放开手,惊恐地看着他转身,似乎他马上就要舍了自己独自离去。可是,很快,他就在她面前蹲下了,镇定下来的声音变得温柔又充满了怜惜:“熙之,我们走吧。”山路是那样的滑,石良玉却每一步都尽量走得稳稳的,就如他的声音一样镇定。似乎这个时候,蓝熙之才真正意识到,这背着自己的男人再也不是江南颀长身材却文弱的少年了,他早已经历不知多少风雨、多少磨难、多少死亡和厮杀,他显然没有将这一场劫难放在眼里,他有些疲倦,却仍然充满了生机和精神,坚定地往辨识出的方向,在黑夜里大步往前走去。“熙之,不要害怕,有我呢!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张桦的大军正在赶来,一切会好起来的……”她没有作声,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冷冷的月光下,黑黑的前路完全看不清楚一丝光亮。“熙之……”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那盏弯得十分凄凉的细细的月亮,脑海里是空白的,没有萧卷、没有刘侍卫、没有坞堡的兄弟、没有朱弦、没有大黄马、没有无止境的鲜血和厮杀,甚至没有这个背着自己在茫茫黑夜里逃命的男人……脑海里只有茫然和疲倦,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的湿的衣服慢慢又干了,再然后,浑身也不再冷得发抖,而是那样热烘烘的,似乎是阳光普照,又似乎是火炉煎烤,再然后,浑身仿佛跌进了冰窖,冷得牙齿打颤……如此交替反复,却敌不过汹涌而来的疲倦,眼睛也慢慢闭上了……正文生命里的选择邺城。张桦率领的五万勤王大军,在中途遇到燕军和魏军的七万联军,一场厮杀,彻底击溃了这支联军,不可一世的慕容俊再次率领一千人马逃窜。石良玉登基后的又一场大战,虽然付出了扶罗城的毁灭的代价,但是,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金殿上,石良玉正在举行这场大战后的第一次早朝。今天的议题,主要是如何处理邺城里面的胡羯人。扶罗城之战,正是胡羯平民为燕军做内应,才毁于一旦,为防悲剧重演,绝大多数大臣都主张即刻驱逐邺城的胡羯人。国师葛洪上前道:“陛下,两军交战,不应伤及平民啊……”武将里的张康一瘸一拐地上前几步,他是扶罗城的唯一两名幸存者之一。他正要下跪,石良玉立刻道:“张康,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直接说你的意见吧。”“谢陛下。臣最初驻守扶罗城时也是和国师一样的看法,认为两军交锋不应伤害对方平民,所以,对扶罗城的胡羯和汉人一视同仁,绝无加害。可是,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正是他们做了奸细,才导致城内一万多百姓和五千守军全部被杀害。胡羯人和我们仇恨已深,无论怎么姑息都是无用的,邺城是我国都城,留下这些胡羯,就如身边长了颗毒瘤,随时可能放出剧毒,将整个人灭亡。臣主张立即驱逐胡羯人……”张康一向是非常顽固的对异族宽大派,现在,他以自身的血淋淋的经历做出如此激烈的建议,立刻得到了众臣的强烈支持。葛洪无法再驳,石良玉思索一下,立刻道:“好,即日起驱除邺城胡羯。”“遵命。”当日开始,大军在邺城各大城门上贴出告示:“现在赵国叛党已经全部伏法,经过调查,没有一个好人参与其中,从今天开始,愿意留在邺城的胡羯人,请留下,不愿意的请自便,不再禁止城门的出入。”令邺国君臣意外的是,此令一颁布,三天之内,方圆百里内的汉人纷纷抢着入城,而争着出门的羯族人却把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石良玉见此情景,知道这些羯人绝对不会听从自己的号令,不禁勃然大怒,恶从心起,就传令国内外:“凡是汉人进献一个羯人首级者,文官升,武将拜牙门将军。”于是血淋淋的大屠杀开始了。一天之内羯人的首级就堆了数万个,尸体在城外都喂了野狗。人们把十几年积压的对赵国的憎恨统统地发泄在这些无辜的羯人身上。在战场上捉到的羯族俘虏都要被斩首,凡是高鼻梁多胡须的也跟着遭殃被杀死,经过这场全国范围的大屠杀,羯族作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已经不复存在。这一场大屠杀轰轰烈烈展开时,蓝熙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躺在石良玉的寝宫已经五天五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