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良玉点点头,“你们不愿去宫里也没关系,就留在家里好了,孩子太小了,不应该和母亲分开,我派老师来教导孩子,等孩子大一点再进宫。”司徒夫人本来就担心着要和儿子分别,听得这话,心里宽慰了不少:“多谢陛下。”“就辛苦嫂夫人照顾两个孩子了,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多谢陛下。”登基的事宜已经商议妥当。石良玉并未再兴土木,将自己阔大的府邸稍一改造,当成了皇宫,在邺城正式登基,号称大邺政权,所辖范围包括了原赵国的大半江山。登基当日,石良玉宣布恢复汉人衣冠,以汉家衣冠龙袍接受朝臣跪拜。同时,大封功臣,所有跟随他起兵的人和当初拥护他登基的官僚都加封。此外,他还下令收养司徒子都的儿子司徒智,改为石智,立为太子,并立自己的太子妃为皇后。一系列封赏、立储君都没有问题,唯一的例外是众臣对“皇后”的确立有些疑惑。大家虽然听说新帝在去年除夕前几天娶了太子妃,不过,他的婚礼在邺城举行,参加的都是亲近部属,其他大臣多未见过。在后来的传言里,又听得这个“太子妃”早已跑了,人已不在,如何能够立为皇后?石良玉见众臣疑惑,笑道:“各位爱卿不必多虑,皇后只是身体不好,在外地休养,不日即将回到宫里……”众臣听得皇后原来只是身体不好在外地休养,又见皇帝态度坚决,太子妃被册封皇后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便不再奏议。随后,邺国宣布立原太子妃蓝氏为皇后,公告天下,大赦三日。石良玉令宫女收好凤印和皇后册,放入后宫,等待皇后归来。正文乱世情缘火辣辣的太阳下,坞堡的居民正在挖壕沟,修栈道。来坞堡这两年,经历了大大小小多次战争,蓝熙之逐渐积累了一些经验,比如游牧民族的军队善于快速移动作战,坞堡和南朝的军队强于防守。自戴渊在豫州掌权后,朱弦处处受到节制,几次策划好的绝好的收复邻近失地的机会,都被戴渊破坏。她心知,豫州军是越来越靠不住了,因此,在坞堡里实行“怯防守,勇作战”,先将防守尽量做好再说。堡里的居民都是从乱世里逃生出来的,因为,在防守工程上,根本不用动员,所有人都那么卖力,辛勤的汗水一滴滴混在泥土里,希望用这样的汗水来捍卫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不再被异族人消灭。蓝熙之也拿了推车帮忙搬运着土块砖头,正干得起劲,眼前忽然一花,一个人接过自己手里的推车倒在指定的地点,才回头道:“蓝熙之,你力气不小啊,这么重一车土块……”“呵,朱弦,你怎么来啦?”“蓝熙之,我来投奔你,你收留不?”“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小庙哪里容得下你豫州刺史朱大人?”朱弦虽然在笑,眉间神情却殊无笑意,“我这个豫州刺史现在闲得很。如果在坞堡,至少还能跟你一起奋战。上次坞堡被慕容俊袭击,要不是子都,唉,子都……”在坞堡背侧的山坡上,司徒子都被挖去了心肝的血洞洞的遗体永远被埋葬在了那里。那是一棵大树下的简单的墓碑,上面是蓝熙之亲笔书写的墓志铭。“挚友司徒子都之墓”在阳光下散发出冷冷的光芒。许多旧时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司徒子都在朱弦的家门口被自己吓得摔下马车刮破裤子,司徒子都在街上偷包子未遂……那个胆小懦弱的少年,在成为常胜将军后,却惨死在了自己效力的异族人的屠刀之下。朱弦跪下,无声地行礼。炎热的阳光下,蓝熙之也分不清楚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埋着头一个劲的将他坟头的一些杂草拔除。朱弦见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刚才搬运土块、砖头时沾的泥土在脸上被汗水、泪水一冲,整张脸都花了。“朱弦,我们进去说吧。”“好的。”两人来到简陋的议事厅坐下,朱弦伸出手去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湿的泥土:“蓝熙之,今天是你生日,我曾答应请你吃一顿大餐的。”蓝熙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头脸,才笑起来:“哦,我完全忘记了。朱弦,今天你要请我吃什么?”“可是,这是你的地盘,你说呢?”“呵呵,那只好我请你吃一顿了。”朱弦眨眨眼睛,摊开随身的包裹,好家伙,居然是五只烧鸡和一些干果。虽然烧鸡是早上出发时才新鲜买的,但是因为天气热,到现在也微微有些味道了。但这微微的馊味闻在鼻子里也是香喷喷的,蓝熙之大喜,立刻叫住外面一个女子,自己先撕了两只鸡腿下来,剩余的叫她全部拿到厨房里,给今天的伙食加餐。她自己啃一支鸡腿,一支递给朱弦。朱弦摇摇头:“你吃吧,我刚从豫州来,那里伙食比这里好。”“嗯,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弦见她因为和堡中居民一起干活被晒得黑瘦的面孔,沾满泥土的手拿着馊了的鸡腿猛啃。往昔画维摩洁的女子、在开满了雪白的花的野李子树林里作画的白衣女子,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是,他却觉得这张黑瘦的面孔比自己见过的所有面孔都更漂亮。直到狼吞虎咽地啃完鸡腿,蓝熙之抬起头,才发现朱弦那样深切的凝视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呵呵,桃花眼,你看啥?我很狼狈么?”“不,你很漂亮。蓝熙之,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这次,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大眼瞪小眼,朱弦的长长的睫毛甚至专注得没有颤抖,眉间神情从来不曾见过的含情脉脉。“哈哈哈”蓝熙之怪笑三声,心里有些不安,“朱弦,你哪里买的烧鸡?味道真不错……”“蓝熙之,今后我不再劝你回藏书楼了,你无论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你一定要保重。而且,你累了、做不到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个乱世,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的,我们陷身其中,每一个人都那么渺小……”他的话比他的凝视的目光更让她心里一震,那是一种被人理解、认同、欣赏、关切所带来的喜悦。她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朱弦,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朱弦。也许,某一天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而那一天我又还没有战死,我一定离开这里,回藏书楼安稳过一辈子。”“好的,我会和你一起坚持的。”“嗯,我们就一起坚持,能多一天算一天。”石良玉登基,定都邺城,先后捕杀了石氏的嫡系子孙二十几人,可是,石苞、石剑、石琨等人先后率军出逃,尤其石琨,在石剑和其他羯族高级将领的拥戴下,返回襄城,占据旧都,自行登基,和邺城的石良玉对抗。赵国大乱,邻近的魏国、大燕、秦国都在观望,伺机占领赵国边境的大量领土。冯太后被石良玉赶出太子府后,恼羞成怒不用多说,而慕容俊在可以攻下宁镇坞堡的关键时刻遭到司徒子都的伏击,更是怀恨在心,每个人都在掂量着如何出手,和出手的时机。石良玉自然也知道邺城外面那些磨刀霍霍的邻居,因此,登基之初,完全无暇顾及生产和经济的恢复,而是厉兵秣马应付周边的危机。好在他登基恢复汉家衣冠后,前来投奔的汉人越来越多,军队很快扩充到了二十万人,周围那些磨刀霍霍的邻居,见他这种架式,一时之间倒也无人敢动。石良玉恢复汉家衣冠,周边邻居都怀疑他是否会和南朝结盟。这个时候,石苞却抢先一步,顺江南下,想投奔南朝。南朝在和赵国的战争里曾败给当时石苞率领的大军,被坑杀了一万多人,因此,石苞一来投奔,立刻被捉住将他杀了。石苞的死让石琨震恐不已,完全打消了投靠南朝的念头,立刻把目光完全转向了魏国、大燕等,暗中派出不少使者携带厚礼前去接洽,并许下大量国土,希望获得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