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尚未开口,忽然听得帐外一声惨呼:“父亲、父亲……”他探出头去,只见石良玉在一众士兵的追赶下,跌跌撞撞的向大营跑来。……………………………………………………………………………………“父亲……”一名手拿铁枪的士兵,枪头几乎要挑中石良玉的肩膀,忽然枪头一晃,朱弦横在面前,怒道:“退下……”他话未说完,石良玉已经抢身抱住了父亲的尸首,痛哭失声:“父亲,你快醒醒……”他伸手摸摸父亲的鼻息,转眼,看到朱涛。朱涛几乎不敢对视他的目光,赶紧移开看着地面,只低声道:“良玉,你快走吧……”石良玉双目赤红,嘶声道:“就是你们害死了我父亲……”朱涛无法回答,前面,儿子已经和一众围上来的士兵混战起来,而朱敦已经闻讯其势汹汹的追了上来:“快拿下这小子,斩草要除根……”又是一群士兵冲了过来,朱涛横在石良玉面前,看着朱敦:“朱敦,你快放人……”“都这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朱涛加大了点声音:“好,朱敦,今天你将我一起拿下吧!”朱敦毕竟对大哥还是有几分惧意,恨恨的看着石良玉:“小子,饶你一条狗命,滚吧……”朱弦虽然见一众士兵收手,但是他清楚叔叔的为人,生怕他那些亲兵暗下杀手,赶紧跳到石良玉身边,仗剑护卫周全,低声道:“石良玉,快走吧!”石良玉抱住父亲的尸首,擦了擦眼泪,大步往前走去。他悲伤之下,又抱了那么沉一个人,脚步有些摇晃,朱弦追上去,想扶他一把,他怒瞪朱弦一眼,那眼里燃烧的疯狂的仇恨的火焰实在太过强烈,朱弦闭了闭眼睛,不敢正视,只是仗剑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走出大营……直到石良玉的背影消失良久,朱弦依旧站在原地,此时,天色已晚,一阵风吹动肩头划破的衣服和深深的伤口。他看看手里的宝剑,因为和士兵的两场恶斗,染上的鲜血已经被太阳晒干,就如肩上的伤痕也快凝结,如今静下来才觉察出深刻的疼痛。朱涛看着儿子肩上的伤口,关切道:“弦儿……”朱弦回过头,看着父亲,淡淡道:“石家算是家破人亡了吧!”朱涛不敢看儿子的眼神,自从朱敦兵临城下后,每次和朱敦会面,他都避开了儿子。他知道,在儿子眼中自己向来是一个正直的人,这次石茗之死,他潜意识里更是生怕打破儿子的这种崇敬,所以一直不敢正视儿子的目光。“弦儿,你的伤口……”“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朱弦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得一声怒喝:“朱弦,石良玉呢?”是蓝熙之!蓝熙之提着“紫电”,看看四周,哪里还有石良玉的影子?朱弦还没开口,她又大声道:“石良玉也被你们杀了?石良玉呢?”“他已经离开了……”蓝熙之惊惶的盯着他,似乎在猜度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朱弦看看她半信半疑的神情,黯然道:“他父亲死了,他还活着,已经离开一会儿了……”蓝熙之猛瞪他一眼,提剑就往石良玉离开的方向追去正文家变情变和心变黄昏时分的石府。大门开着,沿途横七竖八的遗失着各种物件,显然是众人仓促逃窜的时候掉下的。蓝熙之快步跑了进去,诺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石良玉……”“石良玉……”她里里外外的看,里里外外的找,都看不见一个人影,这时,天色已经越来越晚,群鸦乱飞,阴气森森,显然,众人早已逃离多时。石家的宗族风闻朱敦逼近时已经开始逃窜,只有石茗这支,因为石茗性子刚直不肯逃走,朱敦兵临城下,立刻拿了他开刀。一众士兵包围石府,带走石茗后,石夫人知道无幸,很快便服毒自尽了。而那时石良玉正好去了外面游荡,已经离开了快半个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巨变,才侥幸逃过一劫。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依旧没有石良玉的踪影。蓝熙之呆呆的站在门口,想起石良玉一介公子哥儿,根本不知世间险恶,如今遭此大难,孤身一人,他能去哪里?她越想越担心,心想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今石良玉决不可能轻易回到这里!她立刻决定,马上离开再去别处寻找。刚一回身,忽见萧卷匆忙从对面走来,身后,跟着刘侍卫和葛洪。“萧卷!”她迎上去,萧卷看看石府这片破败的景象,沉声道:“石良玉还是没有找到?司徒将军一家也被杀了!”“司徒将军不是朱敦的亲信么?”“朱敦现在大力铲除异己,杀鸡吓猴,稍不听话的都不会放过。司徒将军违背他的命令,打破了他的皇帝梦,他首先就不会放过他!”蓝熙之想起文弱不堪又胆小的司徒子都,他虽然可恶却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那么年轻一个人就和全家一起身首异处了?她越想越愤怒,提了长剑,怒道:“我要去杀了朱敦这个贼子……”“熙之!你万万不可冲动,现在他雄兵十万,你一个人怎会是他的对手?”他生怕蓝熙之再冲动,紧紧拉住了她的手:“熙之,我们先回读书台筹划一下……”“不行,我要先寻找石良玉的下落,一天不找到他,我一天也不会安心的!”“我已经派出几路人马在找了。在司徒将军家,也没找到司徒子都的尸体,估计是逃出去了。熙之,只要他们还活着,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他们的!你放心吧!”蓝熙之点点头,又看看如此快速荒凉下来的石家大院,往日的佣仆成群突然就成了鸟雀聚居之地,不由得黯然摇摇头,低声道:“萧卷,我们走吧!”………………………………………………………………………………………………朱敦排除异己的打击终于随着他的重返青州而结束了。朝中人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帝心里却别是一番滋味。虽然没有被篡位,可是朱敦如此横行霸道却让皇帝大感丢了颜面,在深宫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气得大病,几乎快卧床不起了。这天,萧卷起得特别早。自从蓝熙之回来后,他就不再住在读书台,而是住到了小亭外面的房间里。才三更时分,小亭的灯笼还很明亮,推开门,山里的朝雾带着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看看蓝熙之的房间,门吱呀一声开了,蓝熙之穿戴整齐,面带微笑,似乎这一夜就根本不曾睡过:“萧卷,你要回宫了!”萧卷点点头,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熙之,和我一起离开好不好?”蓝熙之很仔细的想了想,才摇摇头:“不,我要留下来寻找石良玉。”“我一直都在派人找他!”“萧卷,我不喜欢不自由的地方!我会在这里等你的。”萧卷也不坚持,只微笑道:“熙之,我处理好一些事情后,会很快回来的。”“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分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好的,熙之,要记得按时服药。”“嗯,我会的。”萧卷和随从的背影已经在尚未天明的半山腰变得一点也看不见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昭示着他们移动的方向。蓝熙之一直站在小亭的门口看着,半晌,才提了宝剑,从山的另一面走下山去。这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小镇上最不繁华的一条小小的街道。这一个月里,蓝熙之几乎不分昼夜的寻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和郊外的大小村镇,依旧毫无所获,今天,她又来到了这个更加偏远的小镇,越来越忙无头绪的寻找,快令她完全灰心失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