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熙之听得目瞪口呆,自己好不容易抓获慕容俊,冯太后和石良玉也曾费尽心思要拿了自己和朱弦去换取慕容俊,现在倒好,朝廷什么谈判筹码没捞到,反倒让慕容俊半路就跑了。“不止放跑慕容俊,朝廷还下令,豫州不得接纳魏国、燕国、赵国的任何难民……”“为什么?”“怕破坏跟三国的关系。”“唉,小皇帝年幼,都是太后和外戚掌权!”朱弦看着她瘦削的身子,叹道:“蓝熙之,你回藏书楼吧,唉,你也受了很多苦了。”蓝熙之摇摇头,心里那种难以言说的失望越来越强烈,只黯然道:“朱弦,如果没有朝廷支持,我看无论有多少北伐的好机会都会错过的。”“这次,朝廷还派了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江北六州军事,豫州军都要改受他的节制……”戴渊是南方的健康人,虽然在讨伐朱敦的时候出过一些力气,可是一点也不了解北方的情况,更无北伐的迫切希望,如今,朱弦改受他的节制,别说北伐,就是边境的一些战争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过了许久,蓝熙之才长长吁了口气:“朱弦,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这些事情有何意义?”“现在,我也有些茫然,蓝熙之,你回去吧。”“不,我再留下来看看,我并非为了守护萧卷的什么江山,我也守不住!我只是希望至少能够保护坞堡这样一小块地方的安全。”朱弦见她态度坚决,点点头:“好吧,我们再一起努力看看。也只是尽人事而知天命了。”两人淡淡道别,蓝熙之站在坞堡的门口,想起越来越多投奔被拒的难民,再想想当今纷纭林立的小国治下,大造成了大动乱,可笑很多北方民众还将希望寄托在腐朽不堪的南朝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北伐成功,收复失地,哪怕做一只太平盛世的狗也不做这样乱世惊惶的人。她想,这些可怜的难民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这天刚入夜,宁镇坞堡就拉响了警报,探子紧急回报,说一支不明军队正向坞堡而来。朱渝掌兵权时,曾专门派了三千人马驻扎在附近关口,保证和各大坞堡的救援与担负边境的防卫,但是戴渊上任后,立刻撤回了这三千人,说坞堡多是土匪,不值得“与匪类共谋大事”。这次遭到突袭,来不及等救援,蓝熙之立即召集坞堡士卒迎击。没想到那支人马来得实在太快,竟然有五千之众。这支人马的首领赫然正是被李亮私自放掉的慕容俊。慕容俊率领大燕军队返回途中,想顺道来消灭了这个虽然小却占据重要地理位置的坞堡,一来是报自己所受的被擒之辱,二来是扫清南朝在边境的这个据点,加上冯太后的使者也有这个意思,并派了两千人马协助,所以,慕容俊便打算顺手牵羊,在返回大燕的途中铲除这个堡垒。面对几乎十倍于己的敌人,尽管早有准备,还有坞堡壕沟的掩护,坞堡的几百人马也逐渐支撑不住了。形势越来越危险,眼看燕军就要攻进来了,蓝熙之见势不妙,骑在大黄马上纵横指挥,调节人手,终于打退了一波进攻,可是,很快,另一批人马又攻了上来。燕军眼看就要破堡而入,身后忽然一阵喧哗,然后是一阵大乱,黑夜里,从他们的三侧射出无数燃烧着的箭头,一支精悍的便装骑兵从黑夜里涌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燕军遭到这阵伏击,一时间鬼哭狼嚎,死伤惨重,剩下的人哪里还敢再攻坞堡,混乱中慌不择路就逃窜而去。慕容俊见部众四下逃窜,也喝止不住,又见堡里,一个骑大黄骢马的青衣女子提了剑杀出,认出正是上次生擒自己的坞堡堡主,哪里还敢逗留?纵马就亡命逃跑了。危急之时得到强援,蓝熙之喜不自胜,看着远处的那支伏兵已经快速退去,赶紧追了上去:“多谢各位,你们是?”落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回过头来,竟是司徒子都。蓝熙之讶然道:“子都,怎么会是你?”“石良玉接到消息,说有一支军队正在赵国和南朝边境进发,探得正是慕容俊的燕军,他担心慕容俊会顺路报复坞堡,我正好出发去迎击匈奴,经过此地,滞留了半天等着他们。”想起石良玉,心里一阵刺疼,蓝熙之沉默了一下才道:“谢谢你,子都,也谢谢他。”“蓝熙之,你还跟我们客气?”司徒子都看她在马上英姿飒爽冲锋陷阵的样子,笑起来:“蓝熙之,你不仅画画得好,打仗也不赖啊。”“唉,坞堡太小了,整天朝不保夕啊,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们援手。”“的确,几个邻国都想拔除宁镇坞堡这颗小小的钉子,蓝熙之,你们今后一定要更加小心。”“放心,我会的。”“告辞了,蓝熙之。”“嗯,再见。”司徒子都勒马转身却又回过头来,低声道:“蓝熙之,你一定要原谅石良玉。虽然他的方式不太对,但是你要相信他绝无伤害你的意思,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蓝熙之没有回答。司徒子都见她淡淡的表情,无法再说什么,打马追了自己的部队去了。蓝熙之,你一定要原谅石良玉——石良玉曾追到古堡,那么断然地归还画卷、和自己绝交,可是,今天,自己又欠下他一份情意。这比被他强迫,被他利用更让人痛彻心扉。心里那块烙印下的悲伤的痕迹越来越加重,她抬起头,孙休等已经在处理战后的事宜了,她赶紧抛开了那些涌上心头的尘封的情绪,打马跑了回去。赵国都城皇宫。石遵怀里拥着两名美女,正在欣赏面前的载歌载舞。给他跳舞的这群人,是他最近才训练出来的“面奴”。所谓“面奴”,就是将一些活的“赵人”的面皮整个剥下来,趁他们昏迷的时候,在他们面上涂上油彩。然后,等他们醒过来了,面上就有了许多精美的花纹,然后,训练他们为自己跳舞取乐。而剥下的面皮,又密密缝起来,做成一面大鼓,敲起来,发出的声音格外不同。这种“面奴”可不好训练,必须要16-18岁之内的姑娘或者小伙子,负责剥皮的乐师是在杀了300多人后,才剩下16名昏死后又清醒过来的男女,然后日夜训练,让他们将一种新型的大型歌舞学会,才敬献给石遵。因此,石遵极为得意,这些天心情大好,每天都召集群臣一起欣赏“面奴”的表演。这天,几乎所有亲王贵戚都被邀请来欣赏。酒酣耳热后,“面奴”的表演也在“面皮鼓”的鼓声里落下帷幕。今天,石遵心情高兴,所以特别邀请了石氏的许多宗族,宜阳王石剑、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人均在座。石遵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在为刚才的“面奴”的表演而如痴如醉,心怀大畅,道:“各位今天开心不?”“臣等开心极了。”“那就好,今天你们得陪朕喝个痛快,凡是没有喝醉的,一律砍去一只手,来呀,喝呀……”“臣等遵旨。”酒一杯一杯地喝下去,石剑见石遵心情高兴,故意道:“陛下,如此欢乐时刻,怎么不见太子殿下?”“太子镇守邺城去了。”“邺城一片平静,有什么好镇守的?”“说得也是。太子真是扫兴,每次吃‘仙肉’、看‘面奴’跳舞这样的好事,他都不在……”“陛下,只怕他不是不在,而是故意百般推托。太子原本是南朝人,南朝人视我们为野蛮人。只怕石良玉也是嫌弃我们才故意不参加的……”石遵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也不过是‘赵人’而已,有何资格藐视我们赵国?”“陛下,立一卑贱‘赵人’做我国的太子,只恐招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