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浊泪顺着陆广满粗糙的面庞流下来。
他虚弱的道:“大哥,大嫂,我对不起你们。”
歉疚的对陆姳道:“侄女,六叔对不起你。”
陆姳神情郑重,“六叔丝毫不知情,自然没有对不起我。六叔,我想求您一件事。”
陆广满问:“什么事?”
陆姳道:“六叔,四妹妹确实是您的女儿,请您不要因为边氏迁怒于她,请善待她。她很可怜,边氏从不肯抱她亲她,又杀了爱她的乳母,四妹妹一直很孤单。”
陆广满喃喃,“从不肯抱她亲她……我以为边氏只是对我冷淡,不知她对娟儿也这样……”
边太夫人不死心,还想说服陆广满,“女婿啊,愔愔她从小便这样,对谁都冷冰冰的。”
陆广满怪异的笑了笑,“愔愔,愔愔,这名字真好听,可你们知道么,我第一回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姈姑娘的生父口中听说的……”
“姈姑娘的生父?你认识他?”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
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陆广满居然知道陆姈的生父是谁?难道他早就见过边氏的情人?
陆广满苦笑,“我见过他。成嘉三年初,我奉命守边,边氏随行。有一天,一个自称是边氏远房表哥的人找到我,说他和边氏早有婚约,边氏出嫁是迫于父母之命,但边氏心里始终放不下他这个未婚夫,要跟我和离。”
“天呢。”众人像听天书一样,万万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等奇事。
情夫找到本夫,说要和离?
就连边氏也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他找过你?”
陆广满扬着头,回忆当年的情景,“他说他叫柏洋,和你从小便定了亲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后来他父亲因贪污入狱,家道中落,所有的家财都赔了入官,边家便悔了婚,将你另许配了给我。他说你心里放不下他,写信给他诉说思念之情,所以他不远千里从家乡赶来,就是为了带你走……他求我成全你们,求我写和离书……我当时竟被他感动了,真的写了和离书。当我拿着和离书回到家,你出门迎接我,温柔体贴的待我,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了,欢喜不已,悄悄把和离书藏了起来……”
陆姳和其余的人一样侧耳倾听,暗暗称奇。
看不出来,边氏丝毫也不起眼的一个人,年轻时候也有这样一段风流过往。
柏洋为了她不远万里跑到边城,面见陆广满求写和离书;陆广满明知她有情人,只要她回心转意便欣然接纳,旧事不提,两个男人对她都很好啊。
陆广满从回忆中清醒,自嘲的笑了笑,“我真傻,竟不知道,你不是回心转意了,只是柏家家贫,你吃不得苦,舍不得侯府的富贵罢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自欺欺人,可到了今天,我想继续骗自己,也骗不下去了。”
边氏无力的辩解,“我确实回心转意了……”
边太夫人忙道:“贤婿啊,愔愔虽和柏洋议过亲事,但早已断了来往,你一定是误会了。柏家早穷的不像样子了,柏洋那个小子也是锦绣丛中长大的,听说过不下穷日子,人已经疯疯颠颠的了。他就是个疯子,他的话可相信不得啊,什么和离不和离的,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
边太夫人贼心不死,还想为边氏开脱,但她的鬼话已经没人听了。
柏洋这些年来一直在西郊一所书院教书,平远侯命人快马加鞭,把柏洋带到了平远侯府。
柏洋日子一定过得不大顺心,明明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已经四十开外了。不过,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相貌生得很好,五官还是很端正的。
柏洋迷茫许久,才慢慢弄明白了情况,“愔愔同时生下一黑一白两个婴儿,黑的那个是六爷的,白的那个是我的?”
平远侯扬扬手,护卫举起刀。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柏洋笑容凄苦,“侯爷要杀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愔愔传书于我,纸短情长,我真的相信了。我确和她有过肌肤之亲,但她说了要嫁我,又说六爷心慈,一定会答应,彼时我存了和愔愔白头偕老的念头,并不是存心轻薄六爷之妻,我只是以为……只是以为她会和六爷和离,迟早是我的妻子……”
柏洋这么说,其实是求饶了。
淫人妻子,做丈夫的就算杀了情夫,经官到府,也不用偿命。更何况平远侯府这样的人家,他和边氏做下事来,陆家杀了他,谁敢置喙。
柏洋是读书人,骨气还是有的,不肯低声下气的求平远侯、陆广满饶命。只是委婉说明,当时他以为边愔愔要和陆广满和离,嫁他为妻,他只是误会了,并不是有意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