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骢淡淡地道:「有病自然要医治。」
青珞抬起头,想看看林子骢的脸色,可从他这个角度却实在看不分明。丝丝热气从林子骢的身上传来,引得青珞不自觉将身子往里偎了偎。
这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倘若能一辈子靠着,似乎也不错。
小九请的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伤寒这等小病自然不在话下。服了药,又发了一场汗,到第二天的时候,青珞就觉得身子清健许多,就是四肢酸软,还是起不得床。
这青珞是个闲不住的人,这般什么也不做地躺着可真要了他命,忍不住抱怨连连。阿端在一旁安慰:「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还是忍忍吧。」
他是来给青珞送换洗衣裳的。青珞本来觉得不妥,后来一想,林子骢连自己都不曾碰过,自然也不会为难阿端,也就不计较了。
「拿好了衣裳,你就赶紧回去吧,路上不要理一些不相干的人。」
阿端道:「我知道。」
服侍青珞换好衣裳,阿端拿了脏衣物准备出门。一旁林子骢忽然道:「我送送你吧。」
见那兄弟两人向他投来愕然的目光,又补上一句:「这样你哥哥也安心一些。」
青珞听他话里的意思,只道他洞悉了自己的心意。心想他为了怕自己担心,连阿端也加意照顾,当真用心良苦,于是含笑道:「如此甚好。」
阿端被兄长这么一说,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和林子骢一前一后出了门。
一路上,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到了后院的月亮门,阿端道:「到这里就好,你回去吧。」
林子骢见他当真说走就走,不禁有些着急:「阿端,你为何躲我?」
阿端抬头看他一眼,又赶忙低头:「我没有。」
「还说没有!这两天都对我冷冷淡淡,刚才在暖音阁,你都不看我一眼,直似屋里没我这个人一般。阿端,那天在落霞庵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还是你后悔了?」
「我……」阿端转过头,背对着他,嗫嚅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能跟你走了。」
「为什么?」林子骢心中大急,为了说服阿端,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这阿端怎能说变就变?他扳过阿端的身子,让他和自己面对面,道:「阿端,你看着我。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承诺都是真心实意,你还信不过我吗?」
阿端还是低着头:「我自然信得过你。」
「那你为何还不肯走?你难道甘愿留在这个肮脏污秽的地方?甘愿被你哥哥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不是的!」阿端忽然叫了一声,抬起头来。
林子骢见他眼中泪光莹莹,惊道:「你怎么……」
「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觉得我哥哥待我不好,觉得他把我当作累赘,可是那天晚上他到处找我,还为我生了病,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是很疼爱我的,跟十年前一样,没有变过。我……我不能就这么弃他而去!」
自从认识阿端以来,林子骢从没见他情绪如此激动,先是一怔,既而微笑道:「我道是为了什么,原来如此!你哥哥会去找你,我也没有想到,看他对你还是有一些情谊。没关系,他这么爱钱,我们就多给他一些钱。他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决不亏待了他,也算报答他对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如何?」
林子骢一向认为爱钱的人是最好打发的,最怕这人不爱钱。所以在他的心里,只要能让阿端点头答应跟自己走,青珞从来不是阻力。
哪知阿端还是摇头:「这次我哥哥生了病,我才发现他能依靠的人其实只有我。他一向脾气不好,在这园子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倘若我走了,以后生病谁来照顾他?」
林子骢叹了口气,既笑阿端痴心,却又觉得他这纯良体贴的性子着实可亲可爱,微笑道:「傻孩子,他有了钱,自然有大批的人赶着去巴结,还用你来操心?」
「就是有了钱,我哥哥也一定舍不得花。而且,就算有人照顾他,也是为了钱,哪有半分真心?」阿端说着,忽然道,「你把我哥哥也一起带走,好不好?」
林子骢吓了一跳,他虽不介意离经叛道,但把一个小倌带回家,这种事情还是无论如何做不来。何况,这小倌性子尖酸泼辣,带回去还不把家里闹一个天翻地覆?
他搓了搓手,显出为难的神色:「那个……阿端,你听我说。一来你哥哥未必就喜欢离开这里,到京城去;二来,他那个样子,只怕很快就被人认出身份,到时候对你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