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为现实低下了头。
这件事对印子来说,又不是那么了不起。看完剧本,她同阿芝说:“拍这种半史诗式电影最辛苦,往往在加拿大西部某小镇取景,睡没好睡,吃没好吃,一去大半年。”
阿芝答:“可是,拍的是铁路华工故事,值得做。”
“我那角色——”
“本子一看就知道是为你写的。”
“是谁那么好心?”连她都纳罕。阿芝掩着嘴笑。
“你知道甚么讲出来好了。”
“又是一个想追求你的老板。”
印子冷笑一声,“我自有方法应付。”
“这人比洪先生年轻。”
“就算比他年轻十岁也不算年轻了。”
“二十多岁小伙子实在与你的才智不配。”
“阿芝,中老年男人身上有一股气息,闻了叫人发闷。”
阿芝轻轻问:“是铜臭?”
“你太天真了,我已说得那样伧俗猥琐你还不明白,那些老男人的肌肤似破棉被一般,叫人作呕。”
阿芝噤声。
印子沉默一会儿,“角色的确好,我们去找些十九世纪末的北美华侨历史故事来参考。”
“遵命。”
她俩到大书店去找有关文学。
印子说:“裕进会知道我该读甚么书。”
阿芝看她一眼,不出声。
“他会把加拿大太平洋铁路的血泪史从头到尾说给我听,不劳我操心。”
※※※
阿芝很快找到一叠图书。
“我真想念他。”印子有点沮丧。
阿芝根本不去接那个话题。
到柜台付帐时有人窃窃私语——
“可是影星刘印子?”
“不会啦,女明星哪里会如此朴素地在书店出现,她们不属于这里。”
“呵,看错人了。”
捧着一大堆书回家,印子笑着问阿芝:“甚么时候读?”
阿芝想一想,“每天上卫生间时看二十分钟,包你水到渠成。”
印子骇笑,懊恼地说:“我从此不敢上洗手间。”
她不知道陈裕进最近一段日子终日埋头读书,甚么都不做,足不出户。
这也是掩饰已碎之心的一种办法吧。他在幽暗的光线下用放大镜比较两本卫星拍摄地图的细节。
他母亲进来说:“这么黑,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