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又打开了匣子,取出支宫花递给一旁的一个小姑娘:“菜芽,这宫花是红嫣姐让带给的。”菜芽被点到名字,惊了一下,立即欣喜的伸手去接,临了又缩回手来,衣摆上擦了好几下,方才接过这宫花,有些着迷道:“真好看。”一时先前并不着紧的小姑娘们都赶紧往里头挤:“娥眉姐!有没有给的花?!”娥眉嗯了一声,端起架子:“莫急,小姐妹们都有,都有。”众一路随着娥眉走,听她说道宫里头如何如何大得吓,如何如何金光闪闪的让眼花,吃食如何如何好吃得让要将舌头都吞下去。她每说一句,众都要跟着赞叹一句。到末了,意犹未尽的众发现了跟一旁的舒家。就有好事的幸灾乐祸的发问:“舒大,女儿入宫做了娘娘,的好日子来了啊。”舒大要将红嫣卖给洪泽做妾,后头又四处逮,闹到邻村都知晓了,若是红嫣和舒大父女情深,众还要妒忌。这时见红嫣和舒家反目成仇,众却只剩下看热闹的高兴了。舒大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谁知这死丫头能攀上皇上!早知道这样,他就把她供起来了,现说什么都晚了,方才他就想走,他娘非拉着一路听着。眉媪讪讪的问娥眉:“娥眉啊,家红嫣让往家里捎什么话不?”38章娥眉一脸凝神回想:“哦——”众都竖起了耳朵听,娥眉却叹了口气:“没有。”眉媪气绝,听着众哄笑,转身就走,舒大和舒元连忙跟上。这事儿不出一日,临河街上下都知晓了。就是钟三娘不去刻意打听,话也传到了她耳朵里。钟婆子忧心忡忡:“闺女,这可怎么办?这舒家丫头做了贵,舒家和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却是个外,先前帮着洪泽搭桥,等舒家丫头腾出手来,怕是要计较这事。”说着忍不住要埋怨钟三娘:“娘早说了,这临河街咱们是要长住的,少去招惹这些事非,偏要去赚这点子银钱,这下落个不得干净!”钟三娘将靶镜拍桌上,哼了一声:“原先就瞧不得她那样儿。都一样是贱命,偏偏她似是高翔青云之上,却似沉沦粪土之中一般!”钟婆子叹了口气:“如今可不就正是这样?!”钟三娘沉着脸,咬着牙,自窗户里看到舒元,心中便生出一计来。瞬是转忧为喜:“莫急,舒红嫣现如今必是心里厌恶于。”钟婆子着急:“正是这般,娘才心中着急!”钟三娘冷笑:“便让她吞只苍蝇下去,她不是厌恶么?便要与她做成一家,教她超脱了,也得带上!”钟婆子看着她心焦:“闺女,莫再惹事!”钟三娘便将窗子推得大了些,取出鬓角一朵茶花,掷到舒元身上。舒元正心中惴惴不安中,被这一下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四下打量,抬头看见钟三娘正朝他笑。舒元忙陪了个笑,不明白这阵对他不理不睬的钟三娘,为何一时又转了脸。钟三娘朝他招了招手,舒元忙转身朝钟家去。钟婆子一旁看着,不明所以:“还招惹他做什么,不是嫌他不似个汉子,一丝用处也无么?”钟三娘笑着压低了声音:“如今他是舒红嫣的哥哥,便有用处。他这般好拿捏,想想,要嫁给了他,岂不是成了舒红嫣的嫂子?她还能对付她嫂子不成?这么一来,也是皇亲国戚了。”钟婆子恍然大悟,又忧心道:“先前不从他嘴里套了话,舒红嫣与他们绝了关系么?”钟三娘嗤笑:“这也是舒红嫣傻,这天底下,只有做爹的不认女儿,却没有做女儿的不认爹。一纸绝义书算什么,听说过官府认这绝义书的么?这事要放咱们百姓家里,也没什么了不得,不过是招说嘴。可她如今做了娘娘,没听戏文里说么,这些贵,都讲究孝道,她敢不认舒大,不认舒家,这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要淹死她!名声不好,就甭想往上爬。她要真能横下心,弄死舒家老子小子,也就结了。偏她也是个没用的,最后还不是要由着来恶心她?”红嫣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许多事,也不过是想当然。入宫之后一事接一事,先将舒家抛之了脑后。等到娥眉入得宫来,先跟着融晴学了几日规矩,知道了娘娘不能乱叫唤,姐姐也不能挂嘴边,她本就有些慧根,不出几日言行便懂得收敛,不曾出什么大错。宿雨几不中用,翩空机灵归机灵,只怕过于务实,富贵之时没什么,有了难处就不知得用不得用。融晴最忠的,始终是皇上。如今娥眉来了,红嫣总算有了个一条心的,不由心中稍安。娥眉最喜欢学着梳头,融晴替红嫣梳头之时,她便立一旁不错眼的看。融晴于这些小事上头并不多话,由得她去看。少顷融晴替红嫣插上对步摇,轻声道:“才,好了。”红嫣点了点头,狄秋浔这两日赏了许多头面饰物下来,红嫣估摸着他是要她妆扮得将众都比衬下去,虽然她并不想这般,但融晴却不遗余力的替红嫣打扮。红嫣心知自己本就是要做朵“令皇上沉醉的艳花”,并无理由可以反对,只好由之了。当下扶着融晴的手站了起来:“走罢,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又含笑看了娥眉一眼:“少说话,看着融晴、翩空如何,便依样做。”娥眉笑嘻嘻的应了声是。一行便出了碧梅轩,外头步辇正候着,红嫣看看时辰还早,便道:“步辇后头跟着便成,也走两步路。”她心知成日里抬进抬出并非好事,不利于身体健康,有空便要多走动。还好这时代并无裹脚一说,一双天足正好利于行走。但官家小姐也有用布条束脚,虽然并不用折断脚指,但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限制脚掌发育,使之纤秀的。幸好红嫣这原身也并没做过多少粗活,一双脚本就秀气。不然样样都要被拿来比较的宫中,这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短处。众答应着,尾随于后。此时秋意已浓,红嫣特意命靖平领着绕路,往御花园种植了一片菊花的地儿去。御花园的菊花被宫侍弄得极好,品种是红嫣从未见过的多。娥眉指着一朵菊花道:“才,这还有墨黑色的呢,这是什么菊?”红嫣顺她所指,见着一朵垂着长絮的菊花,墨黑厚重,有如墨玉雕成,尚有晨露沾花瓣上。她也是头一回见,如何晓得?便顺口道:“依着颜色,该是墨菊罢?”却听得身后有轻笑出声。红嫣回身,只见名温婉的湖蓝色宫装丽被簇拥而来。红嫣仔细辨认,狄秋浔的妃嫔不多,并不难记,这位若她记得不错,该是乔贤妃。据翩空打探来的消息,乔贤妃是狄秋浔身边的老,从他潜邸之时便已随侍侧。相较于皇后清冷固执,处处以礼教规矩约束于;柔贵妃自视甚高,骄横张扬。乔贤妃温和大度,不喜生事,虽位份高,却不引注目,常令忽略其存。红嫣见乔贤妃面上含笑,不似有恶意的样子,便行了个万福:“红嫣见过贤妃娘娘。”乔贤妃忙上前两步扶起她:“不必多礼。”待两身边随侍的宫互相见礼过后,乔贤妃才道:“想来舒妹妹也是赶早来看看这菊花。不知舒妹妹最喜何种菊花?”红嫣笑着道:“红嫣不懂什么菊花,自小不曾有教过,不过是看着好看就多看两眼。”说得落落大方,并不以为意的样子。乔贤妃反倒不敢轻视,笑得更温和:“说得极是。”说着她指向一旁一丛墨中透红的菊花:“原先喜欢这墨菊,不过,”说着又将指头移向红嫣先前看着的墨黑色菊花:“去岁又新育出了这种,竟是通体墨黑,从未有过的。太后赏了育出此品菊花的匠一百两银子,将此种菊花命为天菊。只有宫中有此一株,别处再没有得见的。不怪舒妹妹不认得。”言语淡淡的,像是说件稀松平常的事,并无一丝取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