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沉默下去。只有飞鸟在空旷的空中啾鸣。
身后悠悠走来一个耄耋老者,老者眉眼微微泛上喜色,瞧着前方两人略显落寞的背影,笑道:“两位有何烦忧?”
萧煜与李容若闻声齐齐默契地一扫愁容,转过身去。萧煜重新覆上平日里翻云覆雨的自信,而李容若则又是那一派恬淡又高离的姿态。
他们并不知晓,这面具切换得太过熟悉利落,便是悲哀。
“赤鎏国主有何事?”萧煜问道。
“唉,陛下该称我为郡王了。不知陛下与国士之烦忧,我能否帮忙驱散?”
萧煜深深看一眼神容自若的李容若,笑道:“不知郡王可否借些贤人予朕?”
赤鎏国主随即哈哈一笑,道:“闻说太昊受困,我便已先做好替陛下打理御马的打算。故而若陛下交代,我即刻便可走马上任。只是我毕竟年老了,糊涂了,不若交予贤士能人罢。不知,”他转过目光去看着李容若,“卜太傅可用?”
李容若将询问的目光递向萧煜,萧煜接过,爽快答道:“自然是能的,朕······”他眯着眼紧紧盯着赤鎏国主,“相信你。”
赤鎏国主点头,道:“我既能把国交予陛下,自然是向着陛下的,陛下将御马玉玺拿去吧。手上拿着玉玺,陛下放心,我亦安心。”
“郡王多心了,若朕拿去了玉玺,你如何发号施令整治御马官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便心安做事罢。”
赤鎏国主点点头。“卜太傅提出,御马现下分崩离析,若要长治久安,必得······”
“你与卜太傅拿主意罢,朕······累了。”他觑一眼见李容若累了,便说着将他拉了进去,绕进了屏风里。
萧煜看着现下过于沉静的李容若,不免忧心忡忡起来。他不知,究竟是世事的蹉跎洗礼令容若如今矛盾摇摆,还是那安朱战中穿心一剑······他在脑中浮起一个名字——沈青涟。
回太昊!
若是那一剑,只有沈青涟可救他。若是他亡,他亦不可活了。本来双双离去他并不忧伤,只是他觉得他二人现下似是绕了一圈回到了当初一般,他变得无法保证那唯一的江山牵绊到了九泉还有效用。
他不能让他死。
回太昊!
草原的夜,同样茫茫,却比白日瑰丽。繁星闪烁间,连白日皆在醉梦中不动声色陷入沉眠而不知醒。走走停停三千里,草渐黄,叶渐落,步入仲秋的驰原郡已在蹄下。
那匹踏雪马,吁吁朝天叫了几声,似是在与生养它的故土道别。马嘶并不如何哀伤,南飞的大雁却莫名染上了愁绪。
萧煜看着那一排大雁排成个人字划过半空,将手里暖呼呼的菜包子塞到李容若手中,又为他将欲散不散的披风结子解了后紧紧系好。他二人各自牵着各自的马儿在早市的人流中穿行。西市的早市,总显得过分热闹,似乎人们早已安居乐业不需烦劳一般。只是,萧煜与李容若知晓,此种光景在如今各国各自为政的境况下,并不能持久。而况若是战火绵延至此处,此处的热闹便更快变为断井颓垣。
萧煜见一处茶棚后有一人举着晶莹的红葫芦,便咪咪笑着,快速举步买下两串来。
“容若,出行不便,只两串,可够?”
李容若看着他过于稚气的笑容,禁不住怔愣沉湎。
“可够?”他又问。
他点点头,犹疑着接过一串攒在手里,便又沉默下去。
城里的人,似是越来越多了。萧煜环顾四周,见许多人肩上挎了包袱,便知晓此些人定然是畏惧战争而北上逃离的黎民百姓。他百感交集,将嵌着求助意味的目光投向李容若,却见他似是神游物外,便生生按捺下内心的疑与忧。
待出了城门,官道上人不似城内多了,萧煜便横马挡在他面前,忧心询道:“容若可是有心事不可与我说?”
他不答反幽幽问道:“死亡是何种滋味?”
他静静深切注视着他:“可甜可苦可痛亦可无味。”
李容若猛地一惊,随即冷然一笑,道:“该上马了,一群蓝紫幻眼蝶朝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