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萧煜又有何可气可恨的呢?
李容若的右胸膛中正斜斜插着长剑,而他则拼尽全力让自己站着,倚靠着琴站着。此时的他,傲然得顽强而可笑。他为的是什么呢?斜斜瞅了一眼萧商,扫了一眼萧澈,从间隙中望了望立在人群后萧煜,浅浅一笑,不悲不喜,清淡似秋天里的长空。
他终于熬不住往后倒去,只是倒在了一个亮黄色的怀抱里。
“快传御医。”
萧商一声大喊,镇定的喊声中似乎透着隐隐的急切。
人群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哄散了又聚了。
人群聚散间,总不见萧煜移动半分。他远远看着人群行止中的李容若,惊诧呆愣又愁怨了一番,终于拉了拉嘴角,旋即便似无事人般听候萧商安排。
李容若因着救了萧商一命护驾有功,特被准许于锦乐宫中休养,顿时朝堂内外、后宫民间,传言奋起。
荣华富贵不过一举一动,为人臣子却养于深宫之中。多少闲言碎语随风飘荡,李容若却似不曾听见般,依旧是他的疏淡性子。
十日过去了,在无微不至的关怀众,他终于可以下地行走,只是走的距离不远,于是他便整日的坐在窗前,闲看花开花落,不知是否有作偷念从前之想。
十日来,萧煜不曾来看过他一回。虽说他原本是因帮萧煜方有进宫之机而至如今地步,但萧煜说到底并未与他有过多情谊,而况今日是自己一手造成,且不论是否冲动而为,单单事实来看,萧煜亦都没有任何实在的理由来看他。加上萧煜与萧商防备的至亲关系,萧煜更不该冒险频繁进宫。李容若心里其实空空如也,至于萧煜,不过是匆匆过客,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偶尔的放空中如此平静地想到他罢了。
天上的白云又在蔚蓝的画布中舒卷了身子,倒更像是一只振翅的鹏了。
正托腮出神间,门口若隐若现传来一句话。随着来人脚步愈渐靠近,通传的声音亦跟着愈渐清晰。“皇后娘娘驾到。”
如此清晰,不消说定然已在门外了。
李容若却不为所动,只给来人一个萧萧背影。
“大胆刁民······”
呵斥未完,太监便被一只纤手阻止了。“常公子,不知身体可大好了?在宫中可还习惯?”
皇后的莺声燕语,谁都听得出关怀,谁也都听得出城府深沉,然后明白不可招惹。
李容若随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倒惊得她顿生杀意。此般妖孽,恐对她后位有碍。
她畏惧,她欲杀之而后快,并非是因李容若威胁她的后位。谁都知道大曜及从前多少朝代从未立过男妃,至多不过是当个上不得大堂的宠娈,又谈何威胁?说白了不过是宫中女子根深的妒忌罢了。
纵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对于世人来说,比不上自有独特风骨的山谷修竹。清淡如许,高傲如许,却又萧索如许。
李容若不徐不疾拿起手边的笠帽,一展白纱落下,便遮住了身后的灼人气息。随后转身,不叩不拜,只淡淡应了声“谢娘娘关心”便径自站着,等候。
皇后压了压心中躁闷,展开笑颜,道:“常公子护驾有功,得以休养生息日日见着陛下,本宫都羡慕起公子来了呢。”
窗外透进一声鸟叫,李容若暗中斜眼瞧了一眼窗外,冷淡说道:“娘娘洪福,母仪天下,草民不过仰仗着有伤在身得到陛下关怀,有何可羡慕?而况,草民性情疏淡,宫中奢华,草民实在无福消受。”
“常公子此般言语,竟是厌恶锦乐宫来了?”
李容若早见势头不对,不曾想这皇后当真如此小肚鸡肠且表露无遗,无奈只得做一番能屈能伸的好汉,毕竟他那一剑可不能白受。
二十三年来,遮天蔽日。要等到何时,他方能寻到刺穿乌云的一抹阳光?
“锦乐宫乃陛下寝宫,陛下隆恩,草民岂有不知之理?并非厌恶锦乐宫,只是懒散潇洒惯了,对宫中行止规矩不太习惯罢了,请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