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骑绝尘离开后没多久,我的客户李晌,李先生踩着脚下的影子慢慢踱步而来。他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五个蛋糕盒,脚尖轻轻踢了踢最下边的那个,声音略略不满:“怎么就五个?我不是订了十个吗?”
“十个?你能吃完这五个我跟你姓,哎,你别走。。。。。。”我还没说完,李晌蹲下搬起盒子,一言不发地先行离开。
我刚有个脾气要发,又猛然想起昨天忘了人家的生日,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咽回去。
李晌转开钥匙打开门,冲着屋里扬扬下巴示意我先进门。我回头望了望贴着桃符的自家红门,又抬头看了看神色淡淡的李晌,抬腿迈进了客厅。他再怎么不对劲,我也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就算他想怎么样,我爸妈还在隔壁呢。
实际上呢,他进了门后,并没有搭理我,只是专注的忙着自己的事,拆蛋糕,分盘子,摆叉子,插蜡烛。插上三根蜡烛后,李晌摸了摸口袋,又起身去房里摸索着什么东西。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客厅墙壁上挂置的摆钟声音清晰可闻,而里屋是他在悉悉索索翻找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坐在沙发上凝视着眼前这份插着蜡烛的蛋糕,心里忐忑不安。比起他阴阳怪气或者冲我失控发怒,此时的蛋糕还有他的无声让我不知所措。我的屁股刚刚离开沙发不到一毫米,警告接踵而至:“坐下。”
我放下屁股。
拖鞋格拉格拉地拖拉着地板,紧接着,随着啪的一声,一切归于黑暗。
“李晌?别关灯。。。。。。”
又是咔哒一声,黑暗中一束小小打火机火苗升起,弯了弯腰,慢慢地,一个一个亲吻着蜡烛。顷刻,三根蜡烛头上竖起了火光,橘明的火光照亮了茶几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在李晌眼中熠熠生辉。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蜡烛,却一言不发。
此刻,我隐约明白了他要做些什么。
他要补过生日。
倒是我忘了李晌向来如此。
他喜欢的东西,想做的事,一定都要得到,一定都要做。即使当时得不到,做不到,他也一定会记在心里,日后寻个机会继续得到,继续完成。
他12岁时,看上一双篮球鞋,叔叔阿姨不肯买给他。他便硬是使劲攒下零钱和奖励,很久后才买下了那双早已过时的球鞋。
老师说他英语不太好,偏科,从此上学的路上,单词本从不离手。18岁的我的耳机里是霉霉和JJ,他的耳机里是BBC和VOA。我躲在被窝偷看小说漫画,他大半夜还看着经济学人和泰晤士报。所以他英语回回几近满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就是个钻牛角尖的孩子。他一边说我不在乎那双鞋,一边默默攒钱,哪怕那双鞋已经成了不值钱的过时货,他也要亲手取得。
他一边说英语有什么好学的的,一边把时间里塞满英语。
他总是口是心非,热衷撒谎。他说不在意不在乎,转头揣着不甘伺机而动。
何苦呢?
烛光攒动,墙上的影子晃得不真切,分不清是谁在摇摆。
我回过神,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的双眼:“生日快乐,李晌。恭喜你成年了。”
“还有呢?”
“还有?祝你万事胜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不是这个。”他突然打断我。“陆河我知道你在装傻。”雀跃的烛光带不动他沉沉的面色,“你答应过我的,你都忘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答应你什么了?”
一滴烛泪顺着笔直的蜡烛慢悠悠地淌进蛋糕中。
李晌看着那滴烛泪,垂眸不语,像是在冷冷自嘲,又像是在认真思考。没一会他抬起头看着我神情认真道:“5月23日,晚上8点半,是你亲口说,不予考虑未成年做男朋友。我现在成年了,你想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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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甭管谁见了我,都要夸我一声:“你脑子跟照相机似的”。然而此刻,这个照相机一片空白无法读档,甚至查无此话。我只好尴尬地打着哈哈:“哈哈,啊,是吗。你记性真好,我都不记得了。”
“陆河!”这下他死死捏紧了拳头,猛地砸上了红木茶几,发出“砰”的一声响声。茶几敦实厚重,不易倾倒。饶是上好的百年红木,现在也被锤得发出微微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