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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第1页)

李隆基摇头道:&ldo;大哥是怕你畏寒,特命人准备的。&rdo;此时,水恰已烧开,我忙侧身泡茶掩饰尴尬。待递他茶杯时,却是指尖轻触,不觉手一颤,竟溅了些水在他身上。十玉搔头(2)李成器稳稳接过茶杯,放在手侧案几上,道:&ldo;多谢。&rdo;待到递茶给李隆基时,他却忽道:&ldo;县主今日换了香膏?&rdo;我顿了一下,才明白李隆基说的是什么,尴尬笑看他:&ldo;郡王倒是好记性。&rdo;他道:&ldo;这香味特别,自然能察觉出来。&rdo;我敷衍地谢了一句,端杯喝了口茶,却忘了方才是开水所泡,舌尖竟被烫得发麻。临下车时,李隆基才从手侧拿出件儿玄色袍帔和风帽。他笑道:&ldo;你若想大张旗鼓进去,受众人行礼敬拜,就披着你那件儿大红袍帔。若不然就换上这个,以帽遮脸,随我们尽兴走一走。&rdo;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国子监毕竟都是男子出入,若是凭着陛下的旨意是可一游,却不过是被人围供着,难以尽兴。既是明白就没再犹豫,忙解下身上的袍帔,换了他手中的,将风帽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好在是冬日来,否则真是想遮也难了。因这袍帔极大,也看不大出鞋面,只要留神些,也自然不会有人太过留意。方才换好,车便已行至国子监门处,随行侍从递了牌,便守着马车留在了门外。李成器领我二人入内,一路边行边讲解,李隆基听得极是认真。恰行至一亭侧,正听见里处几个学子高谈阔论,均是议着洛阳早已重于长安,理应居中而摄天下。李成器驻足静听,偶有颔首赞同之意,李隆基却已脸色渐沉,终是气盛,略听数句后竟已上前参与辩言。我见他如此,不禁有些担心,道:&ldo;郡王年纪尚幼,若说了什么不妥的传入陛下耳中,岂不是麻烦?&rdo;李成器摇头,笑道:&ldo;且听听他能说些什么,若有不妥再拦下。&rdo;我点点头,细听亭中辩言。因我三人皆是身着便服,那几个学子并未看出李隆基的身份,见个半大的孩子忽然出声,都有惊诧,却带着趣意地看着他。待听他说了数句,均认真起来,竟与他从军政到商农,无一不论。李成器始终立在树侧看他,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ldo;论地势,洛阳北通幽燕,西接秦陇,东达海岱,南至江淮,确可居中而摄天下;论军政,洛阳确可控以三河,固以四塞,&rdo;李隆基遥一拱手,道,&ldo;是以陛下才如此看重洛阳,但长安自西周起便为都城,历经十二朝,早已为天下民心之所向,早已远超一疆一土,唯有长安为中,才能真正安天下民心,昭四海同心朝觐!&rdo;少年英气勃发,竟如阴日一道明媚阳光,晃了人眼。众学子哑然看他,竟一时都没了声音。此时,亭外围听的众人忽然都悄然让出条路,恭敬行礼。一位老者走到亭边,抚须浅笑,道:&ldo;这位小公子的话,竟极像数年前的一个人,也是同样年少不羁,同样见解独到。&rdo;我见众人对他行礼,约莫猜到必是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李隆基抬袖道:&ldo;让老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口中所说的是何人?&rdo;他一板一眼的行礼,倒像个学堂上极受先生宠爱的少年。那老先生,道:&ldo;是永平郡王,当年他也不过小公子这般年纪,话倒说得不多,却一针见血,&rdo;他顿了一顿,遥想当年话,不禁笑叹道:&ldo;长安,天下之&lso;长治久安&rso;。&rdo;众人听到永平郡王的名字,均是低声议论着,无不敬叹。我亦是心底回味着简短的话,拆开两字,即可辩胜不败。正如李隆基所说,所谓国都早已越过了一疆一土的意义,于亿兆黎民心中,单凭&lso;长治久安&rso;四字便已足够。李隆基忽而一笑,向着我们这处使了个眼色,才装模作样道:&ldo;素闻永平郡王之名,果然一针见血,比我这长篇大论的省了不少口舌。&rdo;老者,道:&ldo;不知小公子可否与我走走,闲话几句?&rdo;众人又是哗然,我虽不知这老者身份,但见众人反应已替李隆基欢喜。不过八岁孩子,先辩胜众儒,又在隐瞒身份时得国子监先生欣赏……李隆基亦是面带喜色,忙道:&ldo;学生却之不恭,&rdo;他侧头对李成器,道,&ldo;大哥,你们先逛着,稍后我再来寻。&rdo;见李成器颔首后,他立刻走下亭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随着那老者走了。待众人散尽,李成器才看我,道:&ldo;崇文阁这个时辰正是闭楼时,可想去看看?&rdo;我点头,道:&ldo;常听人说崇文阁囊尽天下书典,恰好得了机会,自然要去。&rdo;崇文阁隐在古松林内,独立成楼,较之其余学堂更为幽静。守门的老先生见我二人正要阻拦,却在见李成器玉牌时,忙悄然行礼,将我们让了进去。楼内弥漫着松竹香气,未燃灯烛,又恰逢天阴,光线显是暗了不少。他似乎对此处极熟悉,带我上了二楼,穿过三四排古旧书架,才自一侧架上拿下个卷轴,递给我道:&ldo;这是欧阳询&lso;兰亭记&rso;的拓本,县主若有兴趣可带回太初宫细看。&rdo;我接过那卷轴,解开红绳展开,果真是兰亭记,不禁心中一喜,道:&ldo;多谢郡王。&rdo;他微微笑着看我,道:&ldo;在此处你可暂摘下风帽了。&rdo;我忙放下卷轴,伸手摘下了风帽,因着帽带的勾扯,发髻上的玉搔头竟滑落到地上,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段。我心中一跳,暗骂自己不当心,他却已先捡起了那两段玉搔头,静了片刻,才温声道:&ldo;你可听过这玉搔头的典故?&rdo;我低低嗯了一声。西汉武帝恩宠过宫中李夫人,便拔下他发间玉簪轻搔痒,而李夫人因拔下发簪,乌发滑落更显慵懒之态,不禁引得武帝宠爱更胜。自此宫中女子纷纷效仿,玉搔头一名也流传至今。此典故戏说有几分并无人计较,但宫中女子期盼圣宠的心思却是不假。他并没有急着接话,我脑中想着那旖旎的传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随手把玩着方才自卷轴上摘下的红绳,强自镇定。过了会儿,他才道:&ldo;多谢你。&rdo;我不解道:&ldo;郡王在谢什么?&rdo;他眼盛笑意,道:&ldo;多谢你那日助隆基避过一祸。&rdo;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声道:&ldo;那日我是路过,见小郡王与人对峙宫门处,便起了些劝慰的心思,只是无心随性之举罢了。&rdo;他低头看我,道:&ldo;穿着宫婢的衣裳,又出现在凤阳门处,若说是无心之举却有些牵强了。&rdo;我见被他拆穿了,脸竟有些微微发烫,默了半晌才道:&ldo;此事确有人故意暗示过,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精明,能猜到事发的时辰和地方。&rdo;他又静了一会儿,轻叹口气,道:&ldo;我知道,是梁王布下的局。&rdo;这是他初次称&lso;我&rso;,而非&lso;本王&rso;。我听这话怔忡了片刻,才晓得他竟早知此事,不禁追问道:&ldo;既是知道,为何还要任此事发生?&rdo;他淡淡回看着我,道:&ldo;此事我早知情,即便是个局却已有了应对之策。既然他想这么做,那就随他吧,想要让我们陷入险境的是他,真正能决定我们生死的却只有陛下。&rdo;他话说的甚为隐晦,话中意思却很清楚。他们的命运,在于陛下是否当真在意他们,肯护着这些儿孙。若是陛下仍不舍他们,即便是天大的罪过也不置获罪,若是陛下也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再小的过错也能人头落地。我虽知李氏皇嗣的处境,今日自他这几句话中,才真正体会了这种为俎上鱼肉的感受。而那刀却是自己亲祖母,俎便是那龙椅。&ldo;我虽有应对之策,却没料到那日你会出现,&rdo;他静看着我,道,&ldo;既然梁王能告知你此事,他就已经知道了你与我的关系。&rdo;我低低&ldo;嗯&rdo;了一声,方才压下去的心慌,又因他这话而一涌而上,我和他其实不过见了数次,所谓关系,也只是那日做给婉儿看的……他将那连着翠翘金雀的半截递给我:&ldo;另半截玉我收下了,你既能舍身救隆基一命,日后若有我能相助的地方,必当尽力而为。&rdo;我接过那半截,捏在手中却不知如何作答。正在怔忡时,忽然听见阁楼深处有书落地的声响,不禁僵了身子看他,他示意我不要出声,正要转身去看时,那发出声响的地方已传来脚步声,书架一侧转瞬露出个少年的脸,仔细端详我二人片刻,才忽而一笑,道:&ldo;李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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