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悠悠地从墓碑边站起来,抱着骷髅头,拎着西瓜刀,那一大一小两个客人好像有点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乔珝想了想,记起了王老板的叮嘱。
“什么破客人,还想看全程。”乔珝小声嘀咕了一句,慢慢地,穿着他那染“血”的白衣服,当着那两人的面,从一边“飘”到了另一边。
高个子的客人后退一步,似乎碰到了什么机关,播放了一阵风声,鼓风机送进一阵凉风,棚子顶上打下一束阴森森的白光,刚好打在两人的脸上,两个人在这一刻忽然看清了彼此的脸。
乔珝:“……你是”这个人为什么有点眼熟。
“你是昨天……”
还不容乔珝多想,那人脸色变了又变,乔珝本来以为那两人要继续往前走,还往墓碑边让了让,没想到那人却是一把抱起地上的小姑娘,转身循着来时的路走了。
乔珝站在风口,满心疑惑。
没多久,放在地上的对讲机响起了哗哗的声音:“噢哟,我说帅哥啊,你这也太敬业了吧,你把客人直接给吓跑了,我这里不给加工资的,你悠着点啊,不用那么认真。”
乔珝:“我不是……”
夕阳西下,游乐场要到了收摊的时候,除了那一排摇摇车,基本都要装车撤走明天再来,王老板踱进鬼屋,摇醒了靠着墓碑睡得正香的乔珝,告诉他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除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有点奇怪之外,后面进来的人都很正常,乔珝穿着老板给的两张粉红色大钞,跨上自行车,骑车走了,不管今天是多么猎奇的经历,能赚到钱还是很开心的,乔珝在夕阳橘色的余晖中,跨上自行车,骑车离开了游龙公园。
骑过水墨街,再过琏湖路,向北走,就是琏河大桥,琏河水中的波光扑朔着金色的波纹,向县城的另一端源源不绝地流淌着。
“珝哥,珝哥!”二桥边有个人,正在上蹿下跳地挥手。
乔珝减速从车上跃下,郭达一边傻笑一边朝他跑过来,乔珝问:“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啊,珝哥。”郭达十分兴奋,“我找你好久了,你妈说你帮你姐代班去了,手机没联系到你,我就想在这里等你。”
“这么高兴,什么事?”应该是分班的问题,乔珝心想。
果然,郭达兴高采烈:“7班,珝哥,稳了,咱两一个班,你是1号,分班表贴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人挤人啊,我在那茫茫人海中,一眼瞥中了你那帅气的名字,你那高一期末成绩,搁哪个班,那都得是1号,我再一看,那倒数第二个,不就是你兄弟我嘛!咱两竟然真能分一个班,以后跟你混了。”
“你竟然不是倒数第一个?”乔珝奇道。
“还真不是。”郭达乐了,“易潇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没听过是吧,我来给你科普一下,之前在市里好像是说揍了自己的亲哥,据说打的还挺惨,直接进了医院,学校原本是要给他处分,被他家人花钱撤了,后来似乎就跟着家人转学到了我们这里,我是没想到,刚好在我们班哎。”
乔珝上学期好像是听过有这么一号人,只是离他的生活太远,基本没有关注。
转学来的,在一中没有高一成绩记录,自然会被排在分班表的最后,只不过郭达这个倒数第一,还是倒数第一。
郭达挠挠头:“那今儿就这么着了,明天上午分班报道你可别忘了啊,我在信雅街路口等你哈。”
“行。”乔珝点头,“老地方老时间,你记得带学费和保险费。”
两个人在琏河大桥上分别,乔珝推着自行车,没打算再骑,过了琏河大桥,再过一条马路,是一片凹地,旧玻璃厂的筒子楼就在这块地的中央。
“郭达来找过你。”许虹推开乔珝的房间门,开着纱门站在门口。
乔珝:“我知道,我见到他了。”
“分班出来了?”许虹指了指乔珝的书桌,乔珝看到桌上有一盘切好的西瓜。
“出来了,7班。”乔珝把郭达传来的消息简单给许虹交代完。
“算了,理科你都选了,我也管不着你了。”许虹叹道,“选了你就好好学吧,我和你爸以后就指望你了。”
乔珝还没来得及回答,隔壁房间传来了有些尴尬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还时不时伴随着几声低语,乔珝抬头,和许虹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不堪。
“李荣海这老不死的,七十多岁了,还嫖娼,难怪四个儿女都不带他过日子。”许虹低骂了一句,“这些不检点的女人,成天往这边跑,三十几块就能睡,这是把我们这儿给当窝点了。”
乔珝没说话,隔壁房间不断传来的声音让他感到有些恶心,胃里翻涌着。
筒子楼里的住户千奇百怪,彼此共用的长走廊,像一条脱不开的纽带,将这栋楼里的每个人都串联在了一起,私事藏不住,也都不屑于藏。
隔壁的李荣海有四个孩子,拆迁分的四套房子,都给了自己的四个儿女,分完房子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李荣海住在一起,只能搬进了大儿子曾经就职的玻璃厂的宿舍。
这栋楼里住的的老人,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情况,家产分给了孩子,自己一无所有,只能搬进破旧的老房子里,与破旧的筒子楼一起慢慢腐朽。
“都不是东西,一家子都不是人,每天都不让我吃饱……”另一边的房间传来乔则彦的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