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十一月的京城已经非常的寒冷,即便是经过了皇帝一上午滔滔不绝的指桑骂槐,但依旧无法阻挡人心的火热。
殿试不黜士子的传统,即便是皇帝离经叛道,却依旧被遵守。
除掉被皇帝划去名字的孙之獬,这会儿正在绞尽脑汁的在想法子和前来调查的锦衣卫解释,他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自己中式外,其他的三百九十九名新科进士,正高兴的满京城的乱窜。
皇帝以狄仁杰、范仲淹、于谦为例,内阁中人必须有基层任职经验,再加上皇帝对翰林院元气尽了的描述,聪明人都明白,听起来是外放为官,但实际上,就是去积累一份履历。
有能力的人自是不愁,觉得自己可以做出一份政绩。
有人脉的人更是不愁,只要朝中有人,待到任满,回朝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进士和举人之间的差距,那真的是天差地别。
九品小吏是举人的起点,若是没有贵人相助,五品的学政就是其仕途终点,更有甚者,一辈子能上个五品都是祖坟冒烟,不是人人都像海瑞那般,敢干到让同僚恨他,又不敢弄死他,干脆花钱帮他升官的境地。
而对进士来说,八品的县丞、七品的知县是起点,六部尚书只是可望之目标,内阁辅臣才是仕途的终点站。
功名不一样,在官场上的上升途径就不一样。
京城之中,真正发愁的人,是如今翰林院的众官们。
皇帝的那句翰林院出了个张居正后,元气耗尽了,更是人觉得胆战心惊。
尤其是刚刚被接手了周嘉谟致仕所留下的修实录的韩爌,更是满脸的绝望。
皇帝这话的意思就是,自张居正去后,翰林院出来的人,尤其是内阁中人,全都是废物。
即便是早就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内阁,但对皇帝这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的行为,韩爌还是觉得不满。
但韩爌再是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乃至于连来拜访的人都不敢见,老老实实的每日准时上下班,在翰林院修实录。
从登基开始,皇帝先是按着不补官,接着就仿佛是拔钉子一般,一个一个的将清流从官场上踹了出去。
等到开始补官,又是让周应秋全从外面往京城召,突出的就是一个要实干派的。
如今,一个内阁首辅、三个六部尚书都是外官。
剩下的两个尚书中,徐光启和孙如游虽然名义上都是翰林一系,但徐光启是个西学的怪胎,而孙如游如今年龄也已经大的干不动了,和东林、晋党还尿不到一个壶里,谁会帮他们说话?而且,你清流再多,能有外官多?
如今,在皇帝的支持下,要彻底的将翰林一系列官员踢出朝廷决策层,他们能不答应?
大明的权力做个简单的分配,就是翰林-清流一系,外放官员一系,武勋一系,三者三分天下。
在永乐之时,内阁辅臣是什么东西?就是给六部尚书们打下手,起草个诏书奏章的货色,朝廷大事决策那里能轮到他们说话。
但在从宣德帝登基之始,一切都开始了变化。
朱瞻基对身边侍读学士的信任,造成朝廷本来均势的两股文官势力中,更受皇帝青睐的翰林一系开始占据上风。
而当朱瞻基驾崩之后,留下个全是翰林一系的内阁,选手兼职裁判,这你告诉我怎么输。
从正统元年到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大明高层的混乱,也就天启、崇祯年间的大乱斗可以相比。
除了礼部尚书是大明常青树胡濙外,吏部尚书换了三个,户部尚书换了四个,刑部尚书换了四个,兵部尚书换了六个,工部尚书换了七个。
朝廷高官这么换,大明能好的了才怪。
而双方的斗争结果,则比较的现代化。
想象中的华米对抗:双方掐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真实的华米对抗:老华按着倭瓜一顿打,问老米你怕不怕;老米按着北棒一顿的打,问你怕不怕。
而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老大和老二,点到为止,老三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