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的眼睛有将近四百度近视,戴着黑框眼镜,将一双动人的眉眼,都掩盖在厚厚的镜片里,仿佛那就是隐藏她心灵的保护膜。“新学校怎么样?”楚云袖将一套性感内衣装进行李箱里,回头问楚楚:“同学们都还好吧?”楚楚沉默地点了点头。“一中是省重点,市里最好的中学,我特意叫你爸…”楚云袖顿了顿,改口道:“我特意叫你乔叔叔把你转到火箭班,据说那个班,一本上线率是百分之九十。”“我也不求你能上什么好大学。”楚云袖叹了口气,说道:“一中的同学,不是成绩好,就是家里非富即贵,要么富商,要么当官,你多认识这些同学,对你未来有好处。”以楚楚的智商,楚云袖对她的学业真没抱什么希望,只希望她懂得运用自己的美貌就好了,不过目前来看,楚楚对楚云袖的“悉心教导”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唯一喜欢并且擅长的,就只有绘画。楚楚将书包放下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的学…学校,也挺好。”她说话有点费劲,所以平时尽可能就不开口。“那个破学校,好什么好的。”楚云袖一边收东西,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楚楚,眼里泛了寒光:“是不是新同学欺负你了?”楚楚连连摇头。楚云袖放下衣服,坐到楚楚身边,抓起了她的手:“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妈告诉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是有谁欺负你,不要怕,你又不是什么穷孩子,你乔叔叔可是乔氏集团的…”楚楚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身体蓦然一悚,推开了楚云袖的手,退后了几步,匆匆往房间里走。楚云袖看着她的背影,说道:“对了,听说你乔琛哥也那个班,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叫乔琛帮忙,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哥…”楚楚加快了步伐,拿起自己的书包赶紧回屋。楚云袖跟着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房门:“楚楚,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我们要搬家了,搬到乔叔叔家去住。”房间里沉默了许久,楚楚咬字不清的声音才传出来:“我想…住校。”“住什么校啊?你现在这状况,能住校吗,能和室友相处吗?”楚云袖道:“再说,乔叔叔家里有大别墅,他特意给你安排了房间,是你现在房间的三四倍呢!家里还有佣人使唤,这么好的条件,你非要到学校去跟人挤那破宿舍,找不痛快?”楚楚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兔子拖鞋,没说什么,坐到书桌边,拿出画笔开始绘画。虽然其他方面不如正常人,但是她还是在绘画领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对色彩和线条的独特领悟能力,就曾让治疗中心的老师惊叹不已。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楚云袖的戏腔,楚云袖是学昆曲出身的,咿咿呀呀的小调儿,格外好听动人。听得出来,她很开心。给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二奶,终于要扶正了,能不开心?楚楚莫名烦闷,她从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报纸,报纸有些陈旧了,报纸排头的日期,距今已有两年。头条新闻,几个大字赫然醒目:乔氏集团少夫人罹患抑郁症,跳楼自杀身亡,疑似丈夫包养二奶,出轨多年。楚楚推门出去,楚云袖哼着小曲儿,正在浴室洗澡。客厅里,两大件行李已经收拾妥当。楚楚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报纸放在了楚云袖的行李箱上。回房间以后,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听到楚云袖从浴室里出来,她赶紧趴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声响。楚云袖还悠悠地哼着一支牡丹亭唱词。“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着芍药栏前…”突然,楚云袖的声音戛然而止。楚楚猜测,她看到了那份报纸。紧接着就是沉默,漫无边际的沉默,楚楚呼吸都紧了紧。咚咚咚三声叩门,把楚楚吓了一跳,宛如做了什么错事被抓包似的,她连连退后了几步。就在楚楚手落到门把手上,正要开门之际,听到楚云袖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楚楚,就算要去住校,也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同…同意了?楚楚松了一口气。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楚楚刚迈进教室,就敏锐地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怪怪的。大家都很安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身上,偷偷地打量她,神色颇为异常。楚楚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走到座位边坐下来,梁芊戳了戳她的手肘,又指了指后面的黑板。楚楚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赫然看见后面黑板上,张牙舞爪地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姓楚的,她妈是鸡!”楚楚的呼吸被遏制住,一颗心被抛向万丈深渊。沉,不住地往下沉。班上同学猎奇的,取笑的,轻蔑的目光,宛如利刃,一刀刀在她的身上凌迟。她的脸颊胀得通红,手紧紧攥成了小拳头。乔琛穿着一件白色球衣,正跟同桌说话,笑得很开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楚楚当然知道,这是他的杰作。梁芊担忧地看着楚楚,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这种事,换谁都无法承受,乔琛他们太欺负人了!楚楚艰难地呼吸着,克制住起伏的心潮,在全班同桌灼灼的目光下,迈着难堪的步子,走到教室后面的黑板边。她的手颤抖着,拿起了黑板擦,想要擦掉黑板上写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字迹。应该是故意的,那些字写得很高,抵着黑板顶部,以楚楚的身高,根本够不着。她拿着黑板擦的尾端,跳起来,一下又一下,努力擦拭着黑板上的粉笔字,动作多少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以乔琛为中心,他周围的男生,发出了阵阵嘲讽的讪笑。好些个男生都看不下去了,他们都很想起身过来帮楚楚,但是奈何畏惧乔琛在班上的声势,敢怒不敢言。恰是这时,“砰”的一声巨响,教室后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身黑色休闲卫衣和牛仔潮裤的陆川走进了教室。他一只手拎着牛奶,另一只手揣在牛仔裤兜里,脖子上还挂着红黑色的漫步者耳机。耳垂边,那枚黑曜石耳钉格外泛着幽深的光。他一走进教室,班上女同学纷纷抽气。很快,陆川注意到了班上的异常,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看到了后面黑板上写的那几个大字,以及正跳起来擦黑板的楚楚。陆川又缓缓偏过脑袋,看向了乔琛。乔琛正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欣赏着楚楚滑稽的姿势,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而又解恨的复杂表情。陆川叼着牛奶吸管,挑了挑眉。楚楚喘着粗气,红着脸,焦急地想办法擦拭黑板,恰是这时候,“哐啷”一声响,铁板凳放在了她面前。楚楚讶异地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的陆川。他的调子微微上扬:“蠢不蠢?”楚楚看着板凳,明白了过来,身高够不到,明明可以站在凳子上擦黑板的。脑子终于绕过弯来,她毫不犹豫踩在了凳子上,陆川伸手扶住她,她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女同学的嗅觉素来敏锐,看这俩人,她们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低声窃窃私语起来。楚楚擦干净了黑板,从板凳上跳下来,攥着陆川的衣角站稳了身子,又连忙从包里抽出纸巾,俯身给陆川把凳子擦干净。擦好之后,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谢谢。”她说话带着翘舌,听着很糯。“大声点,听不到哟!”陆川勾起一双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