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辛活了下来,却背负着整个地球的重量。梁度心疼他,但不能认同这一点:“人类的命运本来就不能靠你一个人来改变。你拥有的能力,不是他们无知无觉中从天而降的神迹。除非他们真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否则就算跳跃再多条世界线,最终也要收束到灭亡的那个终点上。”乔楚辛沉默许久,最后小声说:“你是对的。”梁度此刻恨不得把他背负的一切拿过来给自己扛。他紧紧拥抱乔楚辛,直到对方透不过气,叫道:“松点,松点劲……天黑了,防护服能量快要耗尽,我们回飞船上去吧。”两人起身,走出岩洞口。热风早已变为寒流,冻脆了的石块和骨殖在他们脚下一块块碎裂,被风吹去。梁度忽然回身望了望曾经的海洋,开口道:“稍等一下。我有个礼物要送你。”乔楚辛停下脚步:“礼物?在这里送?”梁度拉着他的手,走到海岸边,并肩站着。附在他耳郭上的透明水母,刺丝开始摇曳,一根一根抽长、膨胀,变成半米多长、手指粗细的触脚。触脚是与梁度意识相通的活物,细而尖的末梢高高扬起有如蝎尾,猛地扎入梁度后颈的脊椎骨中。紧接着是你要对我负责那夜乔楚辛回到飞船,有种酩酊大醉般的恍惚感,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梁度在幻影海边亲吻了他,而他没有拒绝。在极光般瑰丽的海浪之下,在漫天飞舞的鱼群之间,他们相拥深吻,像宇宙里唯一一对能彼此咬合的半圆。“……我是不是你没得选择的选择?”梁度吻时热烈缱绻,吻后又怅然若失,贴在乔楚辛耳畔沉声问,“但凡你能多一个选择对象,也许就不一定会是我。”乔楚辛感知到他意识中的忐忑,失笑:“好像你确实是我唯一的选择。但是梁度,刚才你突然亲过来时,我可没想那么多。我没衡量得失,没斟酌对错,更没去分辨自己为什么愿意接受。这种事情,就只能凭感觉。”“那你是什么感觉?在我亲你的时候。”梁度把脸微微后仰,凝视他的神情。乔楚辛认真回忆了一下,说:“感觉很好。”“怎么个好法?请具体描述一下。”“梁度……你幼稚。”“我才十岁。你要对我负责。”乔楚辛笑着掐他的腰身:“你是个活了百亿年的老妖精,而我离开地球时才二十七岁,逃不过你的魔爪很正常。所以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梁度还是不安心,非要讨一个定论:“那你得主动吻我,我才相信。”乔楚辛笑得脸红,双臂揽住梁度的后颈,扯低一些,在嘴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像个官方盖章。他满意地端详着梁度的脸色,再次吻上去,这回细细舔舐、慢慢品尝。梁度骨子里的掌控欲涌上来,一手圈住腰身,一手托他的后脑勺,把乔楚辛吻到气短,喘息里都带出了哭腔。他沉积了很久的七情六欲被这个吻撩拨得满溢横流,直至回到飞船上,热意仍未退却。深邃的星空覆盖在头顶,亘古至今仿佛从未改变。他的母星拥抱着他,他的飞船承载着他,他的爱人禁锢又纵容着他。睡眠区的舱门刚打开,充气睡垫还没来得及完全膨胀,梁度就将乔楚辛压了上去,热切地探索。乔楚辛仿佛常年茹素的人突然沾了荤腥,一开始有点吃不消,按住对方的手,匀出唇舌喘气道:“你慢点……慢点。”于是梁度慢下来。夜那么长,舱外严寒空寂,舱内热气氤氲,把睡垫旁的圆形透明舷窗都晕上一层白雾。丰富的理论知识和青涩的实战经验,在梁度身上糅合出矛盾的魅力。当他肩背上的肌肉群紧绷鼓起,汗水一滴滴拍打在乔楚辛的胸膛时,乔楚辛觉得他简直性感得要命。梁度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他沉住气把人一寸一寸浸湿、揉化、研磨,动作强势而温情。他侵略性十足地进攻,赋予对方危险的刺激感,但又提供了安全底线,允许随时叫停,将驾驭自己的缰绳交出。待到乔楚辛缓过这口气,他又水磨钩缠地卷回来,把对方碾出了浆。他甚至诱惑对方反攻,然后在最后关头惩罚似的冷酷压制。他让人屈服于他的暴行,又被他无处不在的钟爱和虔诚所取悦。乔楚辛太吃他这一套了。被强迫喊“梁哥”时,乔楚辛把“哥”含在嘴里,促狭地打着圈儿,就是不肯清晰地吐出来,把梁度倒逼出一身汗。他们熬鹰驯马似的互相拉扯着,将过程当做乐趣,肆意驰骋,翻天覆地。飞船在天色大亮之后方才启程,乔楚辛恹恹地倚靠在驾驶座上,眉眼间微露倦意,脸色透润,嘴唇殷红。梁度侧坐在副座,像不停书写时墨竭的笔毫,眼神时不时得在乔楚辛身上沾一下。回到1e行星上的研究所,梁度堂而皇之地挤进了乔楚辛浴室的门。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员工们的视野中,已是黄昏时分,红矮星的余晖铺满天地,染出了介于橙与赤之间的极绚丽的色调。绚丽光线从图书馆的窗户外照射进来,满室的书籍像燃起了焰火。梁度轻拉了一下抽屉,问乔楚辛:“里面是珍贵的孤本古籍吗,需要上锁?”“嗯,是大师们的手稿。”乔楚辛打开第一个抽屉的生物锁,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沓稿纸,“所有人类都是文明的奠基人,但其中总有那么些鹤立鸡群的天才人物,是群星中最耀眼的存在。有的时候,一个人就会推动一个时代。”他把稿纸一张张铺在桌面,给梁度欣赏:“这张是达芬奇的人形机器人手稿。这张是牛顿关于引力研究的手稿。还有这张,诗人勃朗宁的。这幅雨中播种之人是梵高的铅笔素描……”乔楚辛如数家珍地介绍,梁度专注地听着。最后,梁度将一张从笔记本中发现的稿纸抽了出来,也摆在桌面:“这张是谁的手稿?画的是山坡上开满花的灌木丛……我很喜欢它的笔触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