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见到祂?不是说祂还藏在不可知之地吗?”
华镜首座轻吸一气,好似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苦,她右半张脸上的腐肉宛如活物,不断蠕动、凸起。“承影尊者的事件来源于你的调查,让她疯狂的原因,也是因为梦境之主的蛊惑。在你们退出灵虚山脉之后,我接管了那里,我几乎将那里翻了个遍,也挖出了更多的隐秘,甚至包括了她当时遇见梦境之主的具体方位。
我做足了准备,飞向了那片海域,但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无功折返,路过落星谷时才知这里出了事情。入谷之后,我见到了心想佛。它蛊惑我无果,便向我求饶,它也看出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亲眼见到梦境之主一面。
于是它给我做了个交易,能够达成我的愿望,然后这次就放过它。我迟疑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它。因为我能杀它一次,就能杀它第二次。当然,也是因为我太想见到祂,然后杀了祂!
可我错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二后悔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受尽那么多折磨,真的会是祂的天敌,可我只是与祂对视了一眼,我才知自己有多么不堪一击。没有人能战胜祂,至少不是我。交易已成,我已是心想佛。”
这位极尽尊贵的神女将她堕入邪潭的过程一句带过,没有人知道她见到了什么。
‘没有人能战胜祂,至少不是我’,当一个人对自己一生认定的宿敌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信念的崩塌足以击溃这位无数人眼中的希望。
她的身上依旧带着那股从一而终的淡漠,可被风搅乱的银丝让她多显一份脆弱。让她看上去就好像一位站在国破家亡战场上的无助皇女,眉眼如旧,但心已如身边飞散的灰烬,支离破碎。
“现在……能动手了吗?”女人面无表情地问着。
“不是她让你失望……是你让她失望了……”
游苏更感梓依依的信念之坚定,这对主仆一直以梦境之主为宿敌,可被侍女视为榜样的主人却先行倒在了敌人的蛊惑之下。
但侍女得知之后信仰居然还没崩塌,反而更加牢不可破,叫人如何能不感慨万千。
“算是吧……”
华镜首座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她又张合了一下红唇,似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千言万语锁在胸腔中,她觉得该死之人又何需废话。
游苏抽出墨松剑,漆黑的剑身抽出之后就带着股寒冷的杀意。
“身为首座,身为神女,你被邪魔蛊惑,已是罪无可赦,当诛!”
华镜首座的眼神终于生了丝变化,游苏看出来那是解脱。
是对生命的解脱,是对身上宿命的解脱,是对心中执念的解脱。
右半张脸上的腐肉疯狂地涌动着,似要拉扯着这具身体逃走,可华镜首座却不动如山,静默地看着剑锋指向自己的心口。
游苏眼神一横,杀意如化实质。
可下一瞬他的剑却未刺下,而是在空中一抛,他已捻住剑尖,将剑柄对向了华镜首座。
“你若真心想死,为何不自裁?非要假惺惺来寻我替你处刑?”
华镜首座怔怔地看向游苏,檀口微张,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是因为你自己下不去手!你既是心想佛,这半边疯狂逃窜的烂肉已经暴露了你的想法!你根本没那么心甘情愿去死!”
华镜首座浑身像是泄了气,颓废承认:
“没错……但我已是该死之人,死才是我的宿命。趁我还没有彻底被祂侵蚀,杀了我吧……”
游苏更感气恼,旁观者清,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子身上脆弱的来源。
她根本不是怕梦境之主,她是怕自己杀不了梦境之主。
而她这瞬间产生的逃避念头,也成为了让大坝崩塌的那个蚁穴。
“我说了,你若想死,那就自裁!”
华镜首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白皙的手背上渗着肮脏的血。
游苏见状气急,竟一巴掌扇开这只尊贵无比的手。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就是梦境之主想看见的!祂就想看着你死!”
华镜首座的白瞳中闪过一丝灵光,她恍若久梦初醒,挣扎着收回了准备再次握剑的手。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螓首,踉跄着退后几步,左右两张脸的相互吞噬更加疯狂。明明有一身神力,却帮不到此刻的她分毫。
游苏知道,华镜首座现在的精神领域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斗。
“你根本不是想死!你只是怕了累了!想着自己不行还有别人!可你也应该知道,选择死去可比选择活下去要容易的多!”
“如果你在祂面前真的有你想的这么不堪,那你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