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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页(第1页)

嫁人……?咳,她是一只花精,怎么可能嫁人?他们这一族,除非元神俱散,就永远不会死。十年、二十年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可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绛华点点头道:“我不会嫁人的。”慕绯烟微露惊讶之色:“为什么?”她抬手触到对方的右颊,了然道:“是因为这个么?这世上,总有人不会只看着你这半边脸,就会发觉,你原来是生得很好看的。”绛华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慢慢的、一字一字很是艰难地开口:“不是因为这个,绯烟……全部都因为,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她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你了。那时候,你们一家送秦拓去学艺,在渡台告别。你记不记得,渡台边开着一片荻花?”慕绯烟神色茫然,轻声道:“是啊,那荻花很好看。”绛华跪倒在她膝边:“我就是生在那里的荻花,我并不是人。我之前说什么强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全部都是骗人的。”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慕绯烟连退几步,坐在床边。她咬着牙接着往下说:“你在渡台时候救过我一回,后来在江上把我捞上来,我就决定要报恩于你。我知道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所以……”慕绯烟始终没吭声。绛华静静等着,她听过太多前辈们的故事,人和妖总不能有善终,不知留给她的会是什么。忽听慕绯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问道:“这样说来,之前相府闹鬼的传言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了?”绛华听不出她话中的喜怒,只得点点头。慕绯烟接着问:“我那晚看见你吐出的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你的……内丹?”绛华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她,只见她嫣然一笑:“那你害怕什么?要是说来,还是我该怕你才对。你先站起来吧。”绛华欢颜道:“你真的不怕我?”她看见慕绯烟微一皱眉,立刻摇了摇头。这说明多少还是害怕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慕绯烟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你这半边脸……?”绛华将异眼的事情和她简单地一说,拂袖从侧颜掠过,那半张脸顿时回复如初。慕绯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仔细瞧了片刻,不由道:“绛华,你这样真的很好看。”绛华知道这个模样被余墨夸奖过,但没想到慕绯烟也这样说,微微疑惑:“好看又怎么样?”慕绯烟坐在床上,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招手道:“你上来,我慢慢讲给你听。”绛华从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挪到床上,听着她娓娓道来:“都说美人如玉,美人总是讨人喜欢的。在我们这里,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有时候为了立足,容貌自然是不能少的。”绛华卷着被子问:“你其实不愿意嫁给裴洛的大哥,可是这样?”慕绯烟怔了怔,苦笑道:“其实裴大人风传甚好,是位谦谦君子。我没有见过他,以后的事,又有谁说得准?”“除了你们,我只接触过江池和他的妻子。江池,就是前几年的状元罢。他贫寒之时,记得那女子对他的情义,可是现下,却攀上了高枝。我真的不明白凡人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慕绯烟闭上眼,语音渐渐模糊:“嗯……有些用情深些,有些就薄幸,这也说不好。等到你以后觉得喜欢上了谁,就懂了……”绛华苦思冥想了好一阵,还是觉得没有头绪,转头去躺在身边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她埋头在被子里,也闭上眼,静静睡去。似梦似醒之间,她听见阵阵水声,连忙出去查看,只见眼前是一条延伸到黑暗的水道,似乎没有尽头。转眼间,水道消失,耳边马嘶风响,有人勒马伫立于坡顶,临风弯弓,风神俊秀。突然那一人一马不见了,马嘶风响也不见了,周围突然燃起一片无边的火焰,直冲九天。九天之中,紫薇星动,隐约有霞光满天之势。可是那火,却渐渐烧到她身上,怎么驱不走……“……绛华,你怎么了?”身子被轻轻地摇晃几下,绛华才睁开眼,只觉全身酸软。慕绯烟坐在一旁,关切地问:“你做噩梦了么,怎么额上全是汗?”绛华摇摇头,心里还微微有些茫然:“也不算是噩梦。”慕绯烟也没太在意,随口道:“那就好,也该是时候起来了,过会儿郑大人他们要过来,也不好太失礼了。”绛华嗯了一声,下床铺好被褥,换好衣衫,又将右颊变回之前的样子。慕绯烟回头过来,看见她那样,不觉苦笑道:“别人都是怕不好看的,就是你非要弄成这样。”随着慕绯烟走进大厅,绛华发觉又多出了不少人,在清一色的墨绿、浅蓝官服中,却有一人裳红,身形矮胖,面子上十分和气。秦拓看见慕绯烟,大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刚才郑大人还说起席间准备了杂耍。”慕绯烟微微一福身,就算礼见过了。裴洛站在一众官员之间,蓝袍绛带更衬得他矜贵逼人,时不时含笑同那穿了红色官服的人闲谈几句。那官员笑得颇为和气,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久居这蛮夷之地,也时常听说裴相爷有位二公子,名满南都。就备了些薄礼,还请裴公子笑纳。”裴洛微微一笑,淡淡道:“还要劳烦郑大人破费了。”那郑大人摆了摆手道:“裴公子说哪里的话,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事物,只是觉得在老夫手里,也没了用处。”一旁立刻有人呈上一只锦盒,郑大人接在手中,打开给裴洛看:“这砚台还有个名字,叫涌泉。老夫不懂这些风雅的事物,觉得这上面的泪眼也挺像模像样。”裴洛轻轻一笑,看来也很喜欢那砚台:“多谢郑大人,我便却之不恭了。”郑大人又向秦拓走去,却是赠了一把好剑。秦拓接在手中,却没有抽剑出鞘,淡淡道:“郑大人费心了。”郑大人连连摆手:“我们也不多说闲话,赶紧坐下来喝几口酒,听几首小曲,替两位钦差大人接风。”秦拓微微皱眉,这郑土司遣词用句忒不文雅了,可面子上笑得一团和气,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裴洛却如鱼得水,走在一众当地官员中谈笑自如,举止言辞和平日大相径庭。秦拓更是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郑相是沂州土司,官阶最高,自然坐了上首的小桌。裴洛和秦拓为朝廷钦差,也是上座,慕绯烟则坐在秦拓身边,绛华知道自己的身份拿不上台面,乖乖站在慕绯烟身后。下面的官员各自按着官阶资历坐了。郑相手下也不乏文士,席面上一人一个对子,听得绛华昏昏欲睡。裴洛居然颇有兴致,也卖弄了两句,立刻赢得席面上一众人交口称赞。诗词歌赋,她一概不懂,也不喜欢,只是觉得今日的裴洛很不对,不由多看了一眼。裴洛正好也朝她这边看来,一拂身旁的空位,道:“你到我这里来,帮我斟酒。”绛华实在很想将一壶酒都浇在他身上。她可以服侍慕绯烟,可还不想被他使唤。她站着没动,一时为人注目,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裴洛身边,跪在垫子上,抬手为他的酒盏满上。裴洛握着酒盏,一饮而尽。绛华瞪了他一眼,又将酒盏满上。酒过三巡,郑大人突然一拍手,道:“这里是小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来寻常歌舞也入不了两位钦差大人的眼。”他抬手捻须,看来有些得意:“这杂耍,是我们地方特有的,虽然粗陋些,却还有些趣味。”秦拓放下酒盏道:“郑大人言重了。”绛华听到有杂耍可看,不由朝后看去,只见一些少年男女脸上化着油彩,拿着一些新奇的器具走到中间的空地之上。只见有人动手将一座铁条搭成的宝塔架起,约有五六人之高。那些健壮些的少年站在下面,一些娇小的就蹬着他们的肩扶住铁条,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高高站起攀附着宝塔。只见最后一人身子异常灵活,在人梯上向塔顶爬去,底下的人却连一丝摇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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