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令人心颤;披在身上的衣物与抚在发顶的手又如此温柔,全无狎怩。然而油烹怒火,冷水盖头,不但没能化去李忘生心中的冲动与愤恨,反而激起更深怒意。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说得真好听。”
他一把挥去抚在发顶的手,呼吸急促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动身后异样,胀痛感鲜明昭示着他们才做过怎样亲密的事——就算是梦,这感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可为何师兄仍旧如此冷静?便是被他赤身裸体扑倒在地亲吻时,也未见有半点情热。
温柔的近乎残忍。
李忘生攥紧拳,望着谢云流不见丝毫讶色的目光,越发觉得此情此景荒唐可笑:
“我要你随我去向师父道歉,你去了吗?我要你回归纯阳,你回了吗?神策围山时我需要你出现,你出现了吗?!”
声声诘问句句锥心,谢云流蜷起手指,望着跪坐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眸中添了几分黯然:“是,我没能做到。”
他凝视着对方怒意勃发的模样,叹息道:“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才能放下这些过往?”
“我放不下!”
理智在怒意与恨意的倾轧下节节败退,李忘生胸口剧烈起伏着,牙关紧咬,居高临下的忘着谢云流温柔的神色,脑海中一片混乱:
——你为何能如此冷静?
——入梦的是你,温柔相逼的也是你。
——连梦境中都不让我如愿!
眼角余光瞥见被他远远丢开的横刀,先前对方意欲自尽的那一幕再度浮现。李忘生咬紧后槽牙,双唇因怒意而颤抖不已:
“如若我要……师兄呢?”
左右都是梦,既然如此,他又何妨更疯一些!
谢云流被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震住,不敢置信的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李忘生深吸口气,“我要你,谢云流。”
言罢他伸手按在谢云流颈间,手指用力,将原本板正的道袍领口扯皱抻开,抬眸迎上他震惊的目光:
“怎么,你不敢?”
“荒谬!”
谢云流忙按住他的手,心头愠怒:区区心魔,竟敢用忘生的模样作此行径!
李忘生闻言不怒反笑,偏头看他,素来冷静的双眸中竟添了几分癫狂之意:“荒谬?可你之前不是做过吗?”
他一把扯开身上的衣衫,裸露的胸膛上尽是斑斑点点暧昧痕迹,腰腹、腿根……目之所及全然一片狼藉,“你敢说这些不是你留下的?”
谢云流顿时语塞,想起意识回笼时还停留在对方体内的情形,面色乍红乍白,又有些微妙的恼意:
先前还觉得这心魔拟的像极了忘生,这会儿却又不像了——忘生素来冷静,怎会如此……
——为何不会?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风雪夜之时,李忘生匆匆下山拦截他的模样。时隔五十年,有些记忆早该褪色,可彼时李忘生惶然失措的模样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随我去向师父请罪”时的惊慌,说“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时的黯然,仗剑拦截时毫无章法的招式,以及握不稳剑颤抖不休的手……无一称得上冷静。
谢云流的心乱了一瞬,视线扫过他身上的暧昧痕迹,又匆忙移开,喉结滚动,道:“的确是我亵渎于你,既然如此,你大可——”
“杀了你?”
李忘生冷笑一声,忽然凑近,清凌凌的眸中映出身下人心虚的神色:“死都不怕,你又为何连看都不敢看我?”
谢云流闭了闭眼,脑海中却克制不住浮现出两人刚醒时的情态:盘坐相拥,四肢交缠,与此刻颇为相似……不,这都是心魔用来幻惑引诱之法,以他和忘生如今的关系,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