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出鞘
相乐生出院的这一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春光融融,驱散了所有严寒,樱花正值盛放期,一朵朵粉的白的,沉甸甸压满枝头,散髮出恬淡轻柔的香气。
相宗海、孙庚茹夫妻二人亲自来接儿子出院,刚进家门,孙庚茹便张罗着白凝开窗户透气,将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清扫一遍,去去晦气。
白凝还没说话,相乐生便拨通了家政公司的电话。
等待钟点工上门的间隙,白凝在开放式厨房洗着水果,听见客厅里孙庚茹絮絮叨叨的声音:“阿生啊,这是我昨天去紫云山求的玉观音,大师开过光的,可以趋吉避凶,你以后一定要随身戴着。”
相乐生应下,母亲仍不肯消停,又道:“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这次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灾祸,和小凝又一直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家里风水有问题啊?要不我请大师上门看看?”
又是孩子。
握着鲜红欲滴草莓的手在水龙头下顿住,白凝低垂着眼睛,看清澈的水流从指缝间流过。
她和相乐生之间倒是达成了一致,可双方父母那边,又该怎么交待?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白凝端着透明的玻璃果盘走向客厅,见男人神色有些不耐烦,又开始装病:“妈,我伤口疼,这件事改天再说吧。”
“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正好小凝也在,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定下。”孙庚茹并无避讳白凝的意思,反而朝她这边望过来,“我说的那位大师啊,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仙风道骨,法力高深,你二哥好几个公司的选址都是请他帮忙参谋的,要是没有他的帮忙,怎么能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小凝的肚子没消息,妈心里着急……”
“妈,您这是封建迷信。”相乐生打断她的话,脸色沉下来,“我是党员,应该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怎么能搞这一套?要是被组织知道,这份工作还要不要了?”
男人义正辞严,将孙庚茹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阿生说得没错。”一直沉迷于把玩茶具的相宗海适时出言和稀泥,“我早说了让你不要搞那些东西,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是吧?”
孙庚茹沉默了会儿,仍然不死心:“你说这是迷信,那咱们就来科学那一套。去年我就说过,要是今年还是怀不上,就让小凝跟我一起去看名医,好好调理调理身体。”
她看着白凝,圆圆的脸和颜悦色,语气虽然温和却让人无法拒绝:“小凝也很着急的,对吧?妈也是女人,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你别担心,妈找的这位名医是妇科圣手,咱们找他好好看看,过不了半年,肯定有好消息,说不定还能一举得男。”
“我说过,小凝的身体没有问题。”相乐生用眼神制止白凝说话,一人兜揽了所有的炮火。
“那问题出在哪儿?”孙庚茹实在着急,看着儿子处处维护儿媳妇更是来气,不由有些咄咄逼人,“平时爸妈怕你们年轻人觉得烦,不愿意干涉你们那么多,但这件事关係着咱们家的后代传承,必须听我的!”
相乐生抿了抿薄唇,看向白凝:“小凝,你先去卧室。”这是让她迴避的意思。
观察儿子的神色和话语,孙庚茹不由生出几分疑心,高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凝坐这儿。”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心里开始打鼓。
该不会是白凝不能生吧?儿子之前那些话难道都是哄骗自己的?
白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表情犹豫,内心也有些慌乱。
她和相乐生没有提前通过气,相乐生这是打算用什么藉口来应对?
相乐生脸色发僵,最终长嘆一口气,道:“算了,本来也不可能瞒你一辈子,是我心存侥倖,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他这话是对着白凝说的。
白凝摸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在孙庚茹身边坐下,配合着他的表演,问:“乐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瞒了什么事?妈怎么听不懂啊?”孙庚茹也有些着急。
相乐生又嘆一口气,一个人走到书房,过了会儿,拿了份文件出来,神情萎靡,高高大大的身躯瞧着竟有些佝偻。
他将文件递到相宗海和孙庚茹面前,道:“爸,妈,其实,有问题的是我,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是无精症,先天性的,没有任何治愈可能。”
检查报告白纸黑字,右下角还盖了公立医院的红章,公信力十足。
孙庚茹如遭雷击,相宗海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相乐生又看向白凝,眼神愧疚又哀伤:“小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知道你很喜欢孩子,可是……”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才积蓄起足够的勇气说下去:“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宝宝了。”
若不是提前看过结扎报告,白凝几乎要被他以假乱真的演技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