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探戈
下午两点钟,相乐生父母从国外赶回来,急匆匆探望受伤的儿子。
见相乐生连护工都没请,一应事宜全由白凝亲力亲为,孙庚茹嘴上说着辛苦她的客套话,心里却多了几分满意。
这才是身为人妻应该有的样子。
相乐生的父亲相宗海一向少言寡语,惜字如金地问了问儿子的恢復情况,便不再说话,却往他的账户里转了一笔十分可观的慰问金。
相乐生和母亲说着话,低头看了眼手机提醒,随手点了几下,转进白凝卡里交公。
过了会儿,白凝父母也联袂而来,亲家聚在一处,气氛热烈融洽。
相乐生适时将岳父派人紧急救援、从亡命徒手中抢回他一条命的“真相”说了出来,把当时的情况形容得千钧一发,险象环生,吓得孙庚茹连连惊呼,对白礼怀的态度也越发恭敬客气起来。
白凝倒好热水,坐回相乐生身边,耳朵听着他无中生有地编造谎言,糊弄亲生父母,眼睛若有所思地瞟向白礼怀和傅岚。
距离她向白礼怀下最后通牒,刚刚好过了三天。
一对怨偶罕见的同框,这件事本身已经表明了白礼怀的态度。
父亲依旧端着威严方正的面孔,看不出什么异样,身上那件藏蓝色的针织衫,瞧着却有些眼熟。
白凝思量了一会儿,想起那是傅岚去年春天和她一起逛街时,给白礼怀买的。
时隔一年,这件衣服终于穿到主人身上。
母亲的精神状态,却比往常好了太多,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她穿着同色的蓝丝绒旗袍,脸上化了淡雅的妆容,憔悴蜡黄的气色在粉底、修容和腮红的齐心协力下提升了不少,口红的颜色也很相宜。
和素来不大对盘的孙庚茹聊天时,她竟然也耐得住脾气,没有冷脸,也没有说些意有所指的难听话,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那些原本镌刻于她骨血却又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消失无踪的淑女气质,好像一夜之间又回到主人身上,看起来优雅而陌生。
白凝暗暗嘆了口气,波光潋滟的美目黯淡下来。
她藉着找医生讨论病情和治疗方案的由头,躲到外面平復心情。
再和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待在一间房子里,她觉得自己会窒息。
世事往往荒谬。
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相处模式,甚至时不时会吐槽一句“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离婚,难道要等着过年”,可当事人,因着各种或合理或偏执的原因,偏偏就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白头到老者也屡见不鲜。
相看两生厌,离心离德,却生同衾,死同穴。
多么荒唐。
人各有志,他们心甘情愿困守其中,其实容不得别人置喙。
可白凝却不幸做了他们的女儿,做了这段病态婚姻关係中的牺牲者与受害者。
白凝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料峭的寒风立刻扑到她脸上,吹得肌肤冰凉。
白礼怀做出这样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利慾熏心的男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依旧不改本性,万事以利益为先。
再千疮百孔的婚姻,依旧是政治生涯所必须的遮羞布,他没有勇气与傅岚离婚。
其实,这些早在白凝的盘算之中。
她本意也不是为了逼白礼怀离婚,只是希望他无论是看在女儿的颜面和安全上,还是为了自己的晚节,能够洁身自好,善待傅岚。
傅岚是死心眼的女人,嘴上再怎么怨恨他,心里还是抱着几分天真的幻想,希望他能够浪子回头,痛改前非。
只要他肯,她当然会既往不咎,欢欣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