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华道:“既然这样,潇儿这两个月也别操心门中事务了,自有人打理。”等到出了唐潇住的别院、唐慕华走远后,许敛宁忍不住讽笑:“唐潇当真不简单,亏得他想出这招,可是唐门主也没给他好过。”司空羽听出弦外之音:“你是说,他根本没有受伤?”“自然是没有。”她慢慢道,“我昨晚听来一些事,正想不明白。”她在中庭的石桌边坐下了:“先从那晚说起,当日我们在唐慕华的客房外是看到两个人影的,如果一个是唐慕华罢,另外一个又是谁?”司空羽道:“后来我查看了好几遍,舅舅当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可是一早起来遗体却不见了,随后却见到他在唐门,眼下看来也不像是有人假扮的。”许敛宁沉吟道:“昨日白天,唐沁曾说要为我算卦,有意无意地说起唐慕华对她对唐潇都不算太好,我不过是一个外人,她这般说却是为了什么?”稍顿了顿,又道:“夜里的事就更离奇了,我亲耳听到唐潇逼迫唐慕华传位给他,似乎还说起有强敌上门。唐潇走后,我看到龙腾驿的林子寒,他承诺帮唐慕华除去唐潇。”“龙腾驿应是在南京府,同这里隔得未免远了。”司空羽微微皱眉,“林子寒为什么要帮舅舅,不知柳门主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南京府……?”许敛宁偏过头看他,“你可还记得半年之前,我们一起去凌轩宫暗哨那次?或者两件事脱不了干系。”司空羽微微失笑:“不过是巧合吧,柳门主应是不知道这些的。”“也许是我想多了。”许敛宁抬手支着下巴,“开始我以为是唐潇在刺杀唐慕华后,再叫人假扮自己叔父,现在看来决计不会的。至于他们说的对头,极有可能就是我那日没有拦住的那人。”这般讨论了半晌还是完全没有结果。许敛宁气馁地站起身:“若是过了明日还是没有头绪,我们也不好总是赖在这里不走。”司空羽忍不住道:“我觉得你……变了不少。”“什么?”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还记得半年前,看见你的时候多半都是笑着的,现在却把情绪都映在脸上。”他垂下眼,缓缓道。许敛宁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应是我放开了罢,过去种种,已逝前尘,总不能时不时和自己过不去。”忽听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拍手声,唐沁缓缓走来,言笑晏晏:“我刚巧路过,忍不住想过来凑个兴。做人哪,就是这般,好过不死不活折腾。”许敛宁知道她必定还有后话,果见她状似为难了一番,道:“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那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是,本门最近有强敌上门来,可是这本家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两位了。”远目不堪空寂送司空羽淡淡道:“沁姑娘言重了,既然我们不算外人,那么唐门有难,我们自也不能袖手旁观。”许敛宁却道:“这样也罢,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好参合,明日就离开。”唐沁一脸愧疚:“招呼不周,实在歉疚,以后两位再路过蜀地,自当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只怕以后没这个机会来蜀地走一遭。”许敛宁微微一笑。唐沁含糊以对,后又闲谈几句,便匆匆走了。许敛宁悠然道:“今夜看来不用睡了,只在唐慕华门外守着瞧瞧。”司空羽待一想之后也明白过来:“你说,他们有对头找上门来,唐潇会趁机动手?”“若是换成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她凝目看着远处,自语道,“我以前也是这么对人的,终有一日来了报应,我……”“老天知道你现在改过了,一定不会罚你的。”她笑了一笑,淡淡道:“年长日久的,都成了习惯,怎么还改得掉?”司空羽见着她的笑颜,心下一热,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张兄他身遭不测,你……”许敛宁轻声打断他的话:“若是他不在了,我便替他好好活下去,我这条命是他换来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她偏过头看着对方,一字一缓:“如果,你是想宽慰我说,以后还碰见一个在意的人,他要是看见必然也会欣慰什么的……依他那个性子,只怕不会这么想。我可不想夜夜噩梦见他耍赖撒娇地闹。”“是吗。”司空羽只觉无端一阵冷。耍赖撒娇的御剑公子张惟宜,果真是噩梦。待他回神过来,她转身回客房了,余光所及,只剩下一片淡绿的衣角。他也回客房补眠,不知怎么却睡不熟,眼前总是晃着各种各样的面孔,这样半睡半醒间已经挨到了傍晚。前来送饭的丫鬟看着他娇笑:“司空少爷,你怎么睡得连中饭都不吃了?”司空羽微微一笑:“昨晚睡得不踏实,结果一下子就睡过了。”他等不及天色完全暗下来,便去舅舅背山那面的窗子守着,待过了一个多时辰许敛宁才飘然而来。司空羽自知之前失言,看见她还微微有些不自然。可对方却坦然在一旁藏身,不忘传音揶揄一句:“你到的真早。”他转过头去盯着舅舅房内的动静,只觉得今夜过得当真不自在。正等到昏昏欲睡之时,忽见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两人藏身之地附近,随即信手退开窗子进了房。那个人影,分明就是唐潇。许敛宁忍不住向窗格又挪了一步,只听唐慕华既惊且怒的声音道:“怎么是你?”唐潇哼笑道:“叔父,我瞧你也是年纪大了,这关头还问这些话。”唐慕华啪得将一件事物丢在桌上,似乎是玉佩一类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还是你做些故弄玄虚的把戏找出来的是不是?”唐潇看了桌上的玉佩一眼,不屑道:“叔父你别明知故问了。你难道忘记你胸口这么长的疤是怎么来的吗?”唐慕华沉默一阵,竟没有接话。唐潇摇了摇折扇,慢条斯理:“你是不敢说,还是当真忘记了?”许敛宁越听越奇,只觉得整件事完全陷入一团迷雾之中。“现在那些番邦子找上门来,你身为门主,明日又该如何应对?”唐潇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若你不叫人来刺杀我,也许我也不会如此——”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形一动,手中一蓬铁砂已经漫天撒去,狠绝疾速。唐慕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样的距离竟还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伸手拉过桌子,将铁砂尽数挡了。唐潇冷笑一声,手中折扇拉开,竟是成了一把短剑,隔着桌子一剑扎进对方胸口:“那晚是你命硬,竟然还能活着回来,今夜却没那么好运了。”然后收了剑,带上门疾步走远了。司空羽看得惊心动魄,见唐潇走远了,正待从藏身之地出来。许敛宁抬手拦住他,微微摇了摇头。只见唐潇去而折返,看了周围一眼又转身走了。司空羽攀着窗格进到屋子,看了看那些铁砂:“这位唐兄真是好心机,故意不用唐门的暗器武功。只怕那日也是他。”许敛宁低下身,伸手拾起落在地上的玉佩,自语道:“是重焰宫的。”江湖中谁都知道那句歌诀,北尊少林南崇武当,二庄三宫五世家。这三宫除了凌轩宫和广华宫外,还有远在西域的重焰宫。许敛宁突然神色紧张,上前看了看唐慕华的脸:“司空公子,你过来看,这位是不是和你舅舅长得有那么一些不同?”司空羽细细看了一阵,不由道:“似乎有那么些不一样,舅舅的鼻子要再高挺些,我也说不出。”许敛宁接着道:“那日我在客栈见到唐慕华,看见他脸上颈上有许多伤痕。这位也是有的,感觉不像陈年伤,但是也不像新加上去的。若是易容,要做到这个地位可真是天下无双了。”“你觉得有人假扮了舅舅?”许敛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