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越来越热的天连晚上都让人耐不住,绵长的湿热感觉裹着身体,汗水像黏脂一样在皮肤上积厚。
门外走廊昏黄的灯在夜里亮着,照得人越发觉得热烘烘。申友已经结束了看护我的任务,她今天告别,虽然还是一贯的沉闷,但那不舍我还是看了出来。在我家门前,她只是对妈妈鞠了个躬,用和往常一样平淡的语气说:“承蒙关照,属下的任务已经结束,漩涡大人,波风少爷,再见。”然后转身下楼没在夜色里,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沉默安静,影子般时刻存在又被一直遗忘。妈妈的手举在半空里,话没说出来人都没了,最后只好捋了捋好看的红长发,无奈地说:“进屋。”
我跟着老妈回屋,憋不住漏出得意的灿笑,生平第一次有人叫我少爷,波风少爷,怎么听都很尊贵很高端,虽然是申友在告别这种她觉得严肃万分的场合上特意用的正式称呼,但我已经忍不住双肩一耸一耸的了,三忍之一,医疗界上帝一样的人物,纲手姬的弟子,木叶金色闪光和血红辣椒的儿子,波风少爷什么的,唉,忍者的少爷当得也太寒碜了,要是什么官府名门……
“熠人,你再这样笑得傻兮兮的以后可娶不到老婆,别乱想了,赶紧去做功课。”
老妈打着哈欠的声音把我扯远的想像力拉回来,这种吓死人的预言下在自己儿子身上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我的面部表情瞬间平静,嗯了一声进自己的卧室,老妈在后面还温柔地追加了句:“做不完会长不帅的哟。”
我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抱着板砖一样的词典坐到书桌前,上面尽是词句训练的题册。眼看过了两个星期了,纲手老师把我带去在她地盘上晃了一圈,混了个脸熟就把我打发了回来,查克拉的基础还都是妈妈在教,老师给我的任务是:识字。没错,虽然我话说得挺利索,但根本不认识几个字,从来拿字当图看,觉得平假名长得一个比一个萌,片假名怎么看怎么残,汉字永远是最好认的,句子里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复杂性和萌货们不是一个档次。忍者学校还没上,我就开始钻研国文的艺术了,浊音半浊音的何必呢,见右上角加个圈我总是第一时间考虑它是摄氏度角度还是经纬度,我的思维一定哪里出了问题,这要我怎么看懂这些萌可爱的文字啊……
深深叹息一声,我收拾收拾桌子开始做,台灯孤独亮着,窗外天色黑成一片毫无变化,看不出是过了多久,直到听见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两声,我才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看表都一点多了,如此勤奋,国文你奈我何。
第二早上去找纲手老师,妈妈还给我备了便当,趁凉快,天一亮就往医疗总部去,把便当稳稳顶在头上,心情愉快地吹着调子,晃悠悠地走路,形象实在不怎么好,我可没想从小在大众心里培养成老爸那样的完美存在,那是老爸性格使然,我可不行,非得难受死。连卡卡西那种欠揍的性子都有人喜欢,我肯定比他好多了,这不,运气好又碰到前阵子认识的那个犬冢家的花花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三条灰色的小狗崽在犬冢花后面摇尾巴,我上去拍她一下绕到她面前:“好久不见,犬冢花花。”
“……波风君?”犬冢花迷茫了一下,立刻温和地笑了,“是犬冢花,不是犬冢花花。”
这明显是快忘记我是谁了,也才见过一面,没什么可介意的,呵呵,我搓着手笑眯眯地看她:“叫花实在太别扭了,叫花花好嘛,你不介意吧,你不介意我就这么叫了,你叫我熠人就好,不用客气。”
犬冢花点了点头,我倒走着看她,确定她是个好脾气,我知道她一直在瞥我头顶上的便当,动不动就抿起嘴憋笑,我偏什么都不说,让她乐着去,她倒先问我:“你是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纲手老师。”
“纲手大人?!”她张大了嘴,如我所愿地露出了羡慕崇拜的目光,“你竟然是纲手大人的弟子,好厉害,波风……那金色闪光?”她睁大眼睛。
“是我爸爸。”我故作随意地摆手,嘻嘻笑个不停,“花花你去哪?”
她指向我身后,我转头一看顿时有点无力,怎么到兽医院来了,我是要去医疗总部的啊,居然半路跟着她就走岔了,又得折回去,以后再也不炫耀了我错了。
“熠人,你应该是去……”
“啊没错,我只是送你过来。”我微笑打断她的话,“能不能把地址留给我?下次去找你。”
犬冢花看我的目光开始复杂,她沉默地从身上掏出纸笔,写完塞进了我口袋,挥手笑着离开。随身带纸笔,真细心啊。我摸摸那张便签纸也没看,继续吹起调子转身往回走。
医疗总部的人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忙碌了,这地方大部分都是不能随便进的,好在纲手老师下过口令,除了机要禁地,我是可以自己到处找她的,我就是个小孩子,这么可爱没人能拒绝的嘛。
现在才这么早,纲手老师不可能坐在办公室,她会先到各部去闲转一圈,再吃个饭最后才在静音姐的唠叨下去批文件开会什么的。要进到里面首先得穿过医护院,我顶着便当往里跑,走廊里坐着的人并不多,安安静静的。
这里的病人都是有所特别的,而且资料保密,所以我并不清楚什么,中间一条很宽的通道,两边各有三个走廊,快走到尽头时,我瞥见一个很熟的人。
她在走廊尽头坐着,埋着头一动不动,身边一排的空位子,没有人。我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跑了过去。
“琳姐。”
她听到我的声音才勉强露出个微笑来,抬头看我:“熠人啊……”
“你在这里等谁?带土大哥和卡卡西呢?爸爸回来没有?”我截断她的话质问,她有些无所适从,支吾几声看向了一旁的病房门,我不管她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走进了病房。
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了微弱的痛苦低吟,我把便当放到手边的矮柜上走过去,窗帘模糊的影子下,一团乱的银发冒在被窝外,不断颤动。
“卡卡西。”我叫了一声,他僵住了一般没了动静,半晌撑着身体爬起来,他的左眼受了伤,一条还没好全的疤从上直切下去,看样子是废了。我小心地用手碰了碰受伤的眼皮,“诶,你没事吧?”
他一直垂着眼不说话,也不看我,想他现在肯定难受,我找到暖壶倒了杯温水过来,个子太低,只好双手捧高递过去,卡卡西看着玻璃杯,似乎不打算接,我举着杯子不动,就这么看着他。
僵持了有十多分钟,我手都有点酸了,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看我,却开始颤抖,整个人都开始颤,拼命压抑却还是发出了低沉嘶哑哭泣般的声音,嗓子似乎被砂硌着。我觉得身体在冰凉,他这种情绪……手里的水杯快拿不住,我赶紧收回手想把杯子放到桌上,还是在半道滑脱了,杯子摔到地上,啪得一声大得吓人,温水和玻璃渣都溅到了我脚上,我正要去捡,就被人给抱了起来。
“爸爸。”我转头就看到他满是心疼的眼睛,“带土大哥呢?”
他沉默,又是沉默,没人回答我的问题,这个答案已经如此肯定,叫我没有勇气推翻。
卡卡西攥紧了被子,我简直能听到他骨头磨扭的声音,他忽然抬头睁开左眼,血红里两个勾玉安安静静地蛰伏着,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已经无法思考,苦无脱手而出直取他的眼睛,叮的一声被另一支打出轨道,两支一模一样的苦无落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白色房间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