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邈把我带进屋里,唤人烧水、备茶,又拿来干手帕子替我擦脸上的泪。
他动作生疏而轻柔,眼里都是真切的担忧。
我本来不想在沈邈面前继续哭了,可刚刚哭得太猛,怎么都停不下来,连说话也是抽噎着打嗝。
&ldo;沈……嗯……沈大哥……嗝……你不用管我……一会就……嗝……有人接我了……&rdo;
沈邈闻言有些无奈,却又被我这副惨兮兮的样子逗得想笑:&ldo;那也不能湿淋淋地坐着等呀,便是有人来接你,回去的路应当也不近,一来二去岂不是要生病了。&rdo;
&ldo;我……&rdo;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巧这个时候有仆妇上前来:&ldo;公子,热水准备好了。&rdo;
沈邈站起身来,推了推我的肩:&ldo;去吧,且将这一身的雨水、寒气洗了。&rdo;
我想了想,总不能这么臭烘烘、脏兮兮地坐在沈邈跟前,便点点头答应了。
泡在暖和水里,我仰头打量起屋子。这沐浴的桶也忒小了些,我如今十二岁还未长开,都才仅仅伸直手脚,若是再高大一些的人,便活动不开了。
我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刚才的许多愁绪被这热水一泡,竟然化作心猿意马的淫思来。我忍不住想,沈邈这么节俭的人,府中的东西若无必要不会备双份的吧,又不可能把下人的东西给我。那这浴桶,多半就是他平日里用的了。我坐在浴桶中不断地想,差点滑进盆底。
洗浴出来,仆妇已经备好了衣服与我。我拿起衣服嗅了嗅,上面是清新的皂角味。换好干净的衣服后,仆妇又引我回了前厅。沈邈坐在那里,一旁的桌案上放了碗姜茶。
我寻常不喜姜茶,那玩意儿饮了呛人地很,像是往嗓子眼里灌了一壶热滚滚的油。
我正想法子拒绝这杯可怕的东西,却听得沈邈道:&ldo;家中寻不来牛乳,只能煮些姜茶与你暖暖身子了。&rdo;
天……我心里一酸,才收回去的泪险些又要掉下。
沈邈他……他还记得我为他备的牛乳啊……
于是我端起碗便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一碗暖身子的姜茶算什么,就是一壶热油也能在此刻化作了甜糖水。
待我放下碗,沈邈看了看我,又道:&ldo;嘉言,你若不嫌弃与我交浅言深,不妨讲心里的不快讲与我听。许多事情讲出来了,人便也舒坦了。&rdo;
我真想抱住沈邈亲一亲,再摸摸他蹙起的眉头,告诉他:你我怎能说是交浅呢,我们交得可深了啊心肝!
可我既不敢说这般轻浮又骇人的话,更无法直言我心里头的不快全因着方才与另一个自己互骂混账,只得编些牵强理由,说今日里被兄长训斥不务正业,十二岁了还活成七八岁孩童样。
我问他:&ldo;沈大哥,若我活了许久许久仍然像无礼小儿般不知事,你觉得兄长会觉得我讨厌么?&rdo;
我拉了礼哥做靶子,却是在心里期待着沈邈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