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华刚到检察院门口,老胡好像刚才忘说什么了,又把电话打了过来。王清华刚才给老胡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想让老胡给自己出出主意,毕竟老胡在政府混了这么多年了,一些官场上的规则,就是见也比自己见的多。不想老胡还是把问题扯到案子上了。
王清华多少有些失望。提不提副市长,问题倒还在其次,关键问题是省里一旦来人查自己,自己就有可能坐牢。因为这里面的事情,自己根本就说不清楚。刚才回来的路上,王清华又将思路重新整理了一边,感觉就是把李市长供出去,相信的人估计也很少。就是那几个相信的,恐怕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先人家一个堂堂大市长,平白无故被人绑架,本身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再则,自己一个刚进大学校门的学生,怎么可能从派出所把人捞出来。更何况自己在x市一无钱财二无势力,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一种莫名的担心,久久萦绕在王清华的心理,这才给老胡打了个电话,希望老胡能别的途径给自己指一条路。
老胡说:“王检,你刚才一说,我也是一时老糊涂了,也没了主意。刚才我在家里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就是你把李供出去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关键的问题是,你这个事恐怕没有人相信。李也绝不可能承认。”
王清华说:“那你的意思呢?”老胡跟王清华想到一起了,王清华估计老胡应该有些意见给自己说。
老胡说:“要不这样,抽时间,你往省城去一趟。”
王清华问:“去省城干嘛?我在省城又不认识一个人,去了也是白去。再说了,我一个市里的副检察长,到了省城谁会把我放在眼里呢。就是省高院,现在认不认可我这个副检察长还在两头放着呢。”
老胡笑了笑道:“你别激动,你在省城不认识,我在省城有认识的人啊。”老胡好像很得意。王清华从来没有见过老胡这么得意过。
王清华眼前也是一亮,现在一切的事情都不得不放一放了,自己如果陷进去了,那一切都完了。别说是查案了,就是自己父母哪儿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自己在x市呆了近半年的时间,学习没见长进,却进了大牢。父母还不得伤心死。
王清华急忙问:“你在省里有人?”
老胡说:“官场混了几十年,没混个出人头地,不是我老胡没关系,是我老胡不想看那些人的脸色。”老胡的腔调好像是在陈述自家的老咸菜如何好吃一般。
老胡接着说:“现任省委秘书长张俭之是我大学同学,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我要是找到他的门上,他估计不可能不认我这个老同学吧。你去省城和他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从中斡旋一下。不过……”老胡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清华问:“不过什么?”
老胡叹了一口气说:“听人说,我这个老同学有点……贪财。你去了,恐怕要破费一下了。”
王清华大学里的板凳还没有坐暖,就意外进了不知多少莘莘学子削尖了脑袋往进钻的公务员行列,刚刚工作半年,别说是贪污钱财了,就是连任何贪污都还没有学会,哪儿来的钱给人送礼。而老胡绝对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穷光蛋,绝对不可能借给自己钱。
想到这里王清华又开始犯难了。王清华说:“送礼……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老胡问:“你在清水镇,就没有捞点油水?”
王清华说:“清水镇穷的叮当响,即便有三个核桃两个枣,早被冯龙刮皮搜走了,哪儿能轮到我啊。”
老胡说:“要是这样的话,事情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王清华说:“要不我找找谭副省长吧。我是他提名的。如果我出了事儿,他脸上也不光彩。既然你那同学是市委秘书长都能斡旋,谭副省长应该也会有办法吧。”
老胡听完冷笑两声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平时看你办案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遇到这种事情,就变的……”老胡差点愚蠢两个字说出来,还是考虑到王清华的身份,就咽了回去。
老胡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刚才说的时候,我猜这个事估计就是谭明月搞的鬼。”
“什么?谭副省长?”王清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呢?谭副省长搞我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人家一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犯得着对我搞这么大动作嘛。如果人家说不想要我干了,我还是不是马上卷铺盖滚蛋。”
老胡说:“如果事情像你说的那么简单,那天下就太平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你现在在查小王庄水库溃坝的事儿。这里面很有可能牵扯到了谭副省长。谭副省长已经几次三番在常委会上打过招呼,说要保护干部,又暗示公安机关和检察院按照坏人破坏的事故处理。而你呢?你在干什么?你不仅不听人家的招呼,还进行明察暗访,这不明刀明枪和人家对着干吗?人家不搞你搞谁?”
王清华说:“那他们直接免了我的职不就完了吗,干嘛要费那么大周折,给我挂个副市长提名,又反过来查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老胡说:“你想想,你的副检察长的职务是李高瞩提名的,刚刚上任才几天,又没有犯什么错误。他们即便是要免你的职,也要有个正当理由吧。可偏偏你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让人家免你职的理由。人家只好来个迂回战术了。”
王清华说:“你说的有点太玄了。”不过王清华还是不得不被老胡刚才的一番话折服。思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老胡这一种解释比较合理了。
老胡接着说:“相比之下,赵金明就比你要聪明多了。我不知道赵金明有没有受到谭明月的授意,但是赵金明一直按照谭明月的意思办事。还有那个韩舒静。你想想,韩舒静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还那么积极,甚至在常委会上提出了和谭明月的不同意见,后来怎么就开始退缩到后面,再也不跳出来了呢?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他韩舒静怕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别的方面的原因。”
王清华问:“那关凤鸣呢?据我所知,关凤鸣可是一直在和谭明月对着干啊。难道关凤鸣不怕谭明月?”
老胡说:“关凤鸣是谁?关凤鸣是以前和谭明月搭班子的老搭档。而且当时,关凤鸣是班长,谭明月是副班长。他们两个从前就不和,而且闹的很凶,几乎把x市闹成了两套班子。但是,谭明月不敢动关凤鸣,因为他害怕关凤鸣以前可能掌握了他的一些问题。虽然他只是猜测,但在一起搭班子多少年了,保不齐有个三长两短落在关凤鸣的手中。而你就不同了,你对他谭明月几乎是一无所知,他想怎么摆弄你就怎么摆弄你,只要摆弄的合情合理。这就是官场,势均力敌,弱肉强食。如果能过了这一关,有些事情慢慢你就会懂的。”
老胡在官场呆了近三十年了,这些事情就是他不想知道,也会整天往他耳朵里面灌。
老胡说着说着,王清华忽然想起,自己的银行卡里好像还有十三万元。那十三万,有三万是收受的铁路派出所裘大奎贿赂,有十万是钱坤给自己打的,本来想好了回到x市马上就给钱坤还上的,这些天事情太多就没有还成。
想到这里,王清华立马问老胡:“你这位同学胃口有多大?”王清华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然照老胡这么一说,关键的问题就是让老胡的同学张俭之,跟谭明月说和一下,不要让谭明月再查自己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只有等这头事情过去了再说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老胡想了想说:“这个我具体也不清楚,你准备十个钱吧。你拿十个钱,我再给他打个招呼。想他还是会给我几分面子吧。怎么你有钱啊?”
王清华也不能给老胡说那些钱的来路,就说:“现在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只能暂时先借一借了。毕竟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王清华故意说的很伤感,老胡说:“我本来应该给你多拿一些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这样吧,我家里只有两万,你就全部拿走吧。再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借一借。”
老胡倒是很慷慨,王清华很激动。
王清华说:“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你只要把你老同学那边的事情搞定就行了。”
夜已经很深了。王清华心乱如麻。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这一波竟然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根据老胡刚才给自己说的话,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谭明月很有可能有问题。看来前面的路是越来越难走了。要搬到这些贪官污吏,不仅要跟他们斗智斗勇,还要跟他们斗耐力。如果照这样展下去,一场马拉松比赛,估计马上就要开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