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多穿粗布麻衣缝制的衣衫,偶尔家里有喜事会买绸缎棉料,但舍不得花钱,多买布庄的残次品,即染色不均又或发霉的布料,看谭振兴手里的衣服,像是前者。
谭振兴回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拿木棍戳着颜色深的位置,“你说这污渍是买前就有的?”也就说他较劲半天到头来是白忙活?
庄稼汉盯着看了又看,确实是染色造成的,他点头。
谭振兴深吸口气,脸上阵青阵白好不精彩,半晌,神色平静道,“哦,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着,捡起石头上的衣服,拧干水丢进木盆,动作慢而优雅,庄稼汉没有多想,转身走了,走出去几步远,就听到身后传来跺脚的声音,转身望去,只见谭振兴抱着个木盆,嗖的声从眼前跑过去了。
庄稼汉:“……”这谭家长子风风火火的性子与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不太相符啊。
谭振兴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连染布与污渍都区分错的人,丢脸,太丢脸了,他是谭家后人啊,如何会犯这样的错,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简直有辱谭家祖上帝师的身份啊。
要不要警告那人不得将刚刚的事传扬出去……遐思间,只看半山腰的山路上站着个人,那人迎风而立,风骨翩然,眉眼间有容纳天地之浩然荡气,他立即端正仪态,有模有样的抬起下巴,姿势端庄起来,待走近了,垂眼道,“父亲。”
“洗干净了?”谭盛礼语调平平。惠明村山清水秀,气候宜人,若非受巴蜀地势所限,必是个人杰地灵文风鼎盛的好地方,望着远处崇山峻岭,心生感慨。
谭振兴讪讪,“洗,洗干净了。”
“有何心得?”
“啥?”谭振兴懵了,洗衣服能有啥心得啊,除了累就是累,他两手手心火辣辣的疼,太疼了,见谭辰清凌厉的眼神扫来,他正了正色,实话实说道,“累。”
看谭辰清手指微动,下意识的捂头,没出息的模样看得谭盛礼火大,沉声道,“回去吧。”
谭振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没有骂他,也没打他?
怎么有点不习惯呢?小心翼翼地瞟谭辰清,只看他如远山的眉微微拧着,望着那被黑暗吞噬的山野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亲的心思素来浅显,所念不过振兴家业,子孙成群,但清明过后,父亲的心思怪异得他看不透了,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还饿着肚子呢。
回到院里,使唤佩珠晾衣服,顺便给他弄点吃的,洗衣服时不觉得,眼下饿得头晕眼花都快站不稳了。
“大哥。”谭佩珠拉开房间的门,站在门口没动,她旁边的小女孩歪着脑袋,闪着黑溜溜的眼珠,谭振兴来气,“你要饿死我啊。”
“大哥,晚饭已经过了,没有剩饭。”谭佩珠开门见山地说。
“没有重新给我……”等等,谭佩珠什么意思,没有剩饭他就不吃了?合着他洗了一天衣服就只配吃剩饭啊,“小妹,你什么意思啊……”
余下的话没说完呢,就听谭佩珠说,“是父亲的意思。”
谭辰清的意思啊,那真是再明智不过了,“父亲英明神武,他的决定都是对的,罢了,不吃就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