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米的活虽然是“小菜一碟”,但这活干起来又脏又累,地下一片泥泞积水,庄稼上也全是水,扶不了几棵,便会把身上的衣裳给打湿了,凉凉地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玉米叶子又粗又硬,划在身上脸上,又麻又痒,最难受的是脚下,凉鞋一会便成了泥包,遇到松软地块,陷下去拔出来,等于是在泥潭里劳作。
更恼人的是,这种泥里水里的脏活,对于天**美的少女来说,实在讨厌,脸上身上泥一块水一块,就象个丑八怪。
扶完一垄,小姐俩从地里钻出来的时候,便都成了泥猴,身上衣裳被打得精湿,粘着草叶子玉米叶子,满身泥巴,头发在脸上一绺绺贴着,泥水从脸上往下淌。
“哈哈,如琇,如兰,两个小花脸,真好看。”旁边的一块高粱地里,崔白话钻了出来,他也是一身一脸的泥巴,手里拿着一把铁锹,锹板上往下淌着泥水。他家的地里,种的高粱几乎全倒伏了,受灾更重,可这人依旧不改乐呵呵的性子,跟姐妹俩开着玩笑。
“老崔,你看你那高粱,象被野猪群拱过一样,还乐得出来。”如兰抹了把脸上的水,这一抹,脸上更花了。
“那有什么,跌倒了,再让它站起来就行了,你看文化大革命,打倒了又扶起来,这样的人多了。”崔白话总能东拉西扯,拐到别处去。
“再说了,”崔白话跺跺脚上的泥,“这场雨也有好处,相思河里肯定又有大鱼了,呆会我去捞上两网,晚上你们都上我们家吃鱼去。你嫂子最拿手的菜就是清蒸鲤鱼。”好象他的鱼已经到手了似的。
远处的大路上,来了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到了地边田头,拿出包里的本子,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有人向这边喊着:“喂,老崔,如琇,到这里来一下。”
如琇抬头望去,见招手的是村书记高盛,高盛身后那些推自行车的人却不认识,崔白话却是机灵,“快快,这些人是乡政府的大人们,来救灾了。”
大猛的话果然不假,乡政府来统计灾情了,如琇姐俩跟在崔白话的身后,来到路上。路上也满是泥水,那几辆自行车轱辘,被泥粘得几乎转不动了,几个推车人身上也迸满了泥点子。
老高对崔白话和如琇、如兰挥着杠子似的胳膊,高声大嗓地说:“快点,乡里领导来统计受灾面积,你们都有多少庄稼倒了?快报上数字来。”
“乡里给补助吗?”崔白话笑嘻嘻地问。
“你小子就知道补助,”老高不满意地瞪了崔白话一眼:“让你报数,你就好好报,补助不补助,先不用问。”
报了数字,乡里的工作人员作了记录,如琇问:“家里院里,受的灾也算吗?”
“不算。”老高直通通地说。
一个戴眼睛的文质彬彬的小伙子说:“这回县里大面积受灾,上级让我们统计到户,只包括大田作物,至于其它政策,上级并没明确指示,估计得把受灾情况报上去以后,才能决定下来。”
“你听听,”崔白话对老高说:“人家上级领导解释得多通透,哪象你似的,直通通象根烧火棍。”
“放屁。”老高笑着骂崔白话。
老高带着乡政府的人远去了,如琇和如兰重新钻进地里,如兰将一珠粗壮的玉米杆扶起来,用脚踩着它根部的松土,忽然想起个问题,“如琇,你说为什么它歪着就不长穗子了呢?长了也都是瞎粒,打不出粮食来,真是奇怪了。”
“它本来就应该直立着,”如琇想了想说:“就象人一样吧,歪歪扭扭的人,总也成不了才。”
这解释有些似通非通。的确,玉米高粱等直立作物有个奇怪的特点,歪着生长,便结不出果实。这也许是生物的一种自然习性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姐俩钻出地垄,看见大路上又来了两个骑自行车的人。道路本是泥泞难行,这两人却是骑得飞快,路过水洼地的时候,便荡起一片水花。
“如琇,如琇,”前面的骑车人喊道。仔细一看,却是村里的小五子。
如琇有些奇怪,小五子来做什么?听声音还有些急,她走向前去,“五哥,有事吗?”
“你看见月华了吗?”小五子越骑越近,可以看见神色有些着急,后边的骑车人,是月华的一个叔伯哥哥。两个人都满身泥浆,脑门见汗,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如琇有些心跳起来,有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月华怎么了?”她不顾脚下坑坑洼洼原积水,跑向前去,
“坏了坏了,月华找不着了,她准是跑了。”
跑了?这种事在农村并不多见,如琇只在戏里听过,有痴情的小姐跟着情郎书生悄悄约会,私奔去天涯海角,那叫“跑了”,可这种事怎么会跟月华沾边?如琇心里的惊异,就象白天见了鬼,扑通扑通一阵心跳,月华自小沉静腼腆,虽然心里有小九九,但“跑了”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如琇边跑边急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