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从外面看一团模糊,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内里赫然是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重楼和龙葵甫一进来,便见一长发白衫的清瘦男子弓着身子守在殿门前,似乎等候多时,扬声道:“溪风恭候魔尊和龙葵姑娘!”
他的声音温润清透,短短一句话,如悬酒流泉泠泠入耳,又似珠玉落盘环佩叮当,悠悠余韵在耳廓缠绵回荡,飘飘兮如沐仙境,叫人光回味都觉得心间花盛,烦恼消尽。
龙葵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见他身姿挺拔,虽低着头也能看出气质斐然,不禁好奇如此音色的人该是怎样一个清风霁月、谪仙般的琢玉公子。
却见这个唤作溪风的男人缓缓起身,露出一张同他的声音全然相反的脸——面容肌瘦,歪嘴刨牙,一道巴掌大的暗红胎记蜈蚣一样爬满半边脸,本就深陷的眼眶眼角低垂,道道皱纹横生,明明是青年人的身材,单这脸却如入花甲。
溪风下意识侧过头,赧然道:“吓到姑娘了吧?”
龙葵确实懵了一瞬,但不至于吓着,自知失态忙摇头道:“不会不会。”
重楼早知道溪风长得丑,然许久不见这张脸,还是忍不住眉心一跳。再看他发如枯槁,这副老态实在不像过得好。
他朝溪风身后空荡荡的长殿望去:“只有你一个人?怎不见你那位神女?”
溪风面露无奈,道:“水碧她……和我闹了别扭,正生我的气,恐怕不会露面了。”
“是吗?”重楼瞥他一眼,若有所思。
“让魔尊见笑了,”溪风僵硬地干笑,适时岔开话题,“魔尊此次前来,是为了水镜吧?”
重楼凉凉道:“你不是看到了?”
溪风笑了笑,他的确在水镜中预见了今日,只没想到两人到的这么晚,他在门口等了一天,换作是人界,此时早已入夜了。
“水镜置放在偏殿,魔尊请跟我来。”
他引二人转进偏殿,偏殿空荡,一目了然,屏风一般大的水镜就摆在正中的玉石台上,边上一左一右两个浑圆的莹白龟甲。
溪风道:“魔尊和龙葵姑娘想看什么只需握住这两只龟甲,左甲观过去,右甲看未来,但能看到什么看到多少,便是你们的运气了。”
重楼见识过这东西,不等他说完,已将手覆上了左龟甲。
黑漆漆的水镜上水波微荡,立刻现出一段画面,却是方才他进龙葵卧房抓魇妖那段。
三人都是一愣。只见镜中的龙葵眉心紧蹙正在熟睡之中,重楼就停在龙葵床边,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脸。
溪风正奇怪这是做什么,又见重楼伸出一只手,轻覆上龙葵的眉眼。
魔尊他……溪风惊觉发现了不得了的事,露出个恍然的神情,默念一声非礼勿视,极有眼力地挪开视线。
然重楼全未察觉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香闺软卧的画面有何不妥,不过不是他想看的东西罢了。刚要挪动龟甲,有一只手更快地握住他的手,将龟甲往前推了推。
重楼只觉得手被一只软软的掌心包裹,不等反应,那一点柔软又迅速抽离。
镜中画面随之突转,变作一片漆黑。
龙葵吓了一跳,急急拿开手:“对不起,我是不是弄坏它了?”
溪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因龙葵松手有些怔神的魔尊,笑着同龙葵解释:“不碍事,这里应是锁妖塔内。”
话音方落,镜中闪现几道白色妖气,引得一片金光浮动,隐约可见墙壁上的镇妖符印。果然是锁妖塔,还是符印最密的顶层。
下一秒,“轰”一声巨响,锁妖塔顶被破开一个大洞,激起一层层厚厚的烟尘,无数小妖失去束缚,狂叫着逃出塔外。茫茫烟尘中,一只小妖不知撞到了什么,被一股浓烈的魔气狠狠冲了回去,接着,一身玄衣的重楼出现在镜中。
龙葵心疼得紧,愤愤道:“大魔头又毁锁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