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清晨,京城街道上的行人比平日少了许多。
花好含泪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绣着双栖蝶的丝帕,眼前一会儿浮现昨夜她与月朗共画的那幅“月下亭花图”,一会儿浮现方才目送自己离开时月朗眼中的疼痛与期盼。
花好了解月朗心里的不舍与无奈。明明那般深爱那般舍不得,却因为怕被人发现,连最后的告别都不能……
花好轻轻将丝帕举到眼前,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痴痴地凝望着上面的一双蝶儿。此时此刻,她真的好羡慕梁山伯与祝英台。倘若这人间真的是条不归路,她宁愿同月朗化作天上的一双比翼蝶!
可是,自己与月朗若真的不顾一切地殉了情,腹中的孩儿要如何是好?纳兰家的百余口老老小小又该如何是好……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马车已驶入了高高的宫门。
花好不安地擦干脸上的泪,小心地撩开车帘,强忍着一阵阵头晕恶心跳下马车。
一个宫女小跑着迎了上来,引着花好绕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了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宫女领着花好走入慈宁宫偏殿的一间房里,福了福身子,低头退了出去,紧紧将房门关上。
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屋里摆着一张小几和一张没有挂纱幔的铺着蓝色麻布的床。看着眼前的情景,花好忽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忐忑地狂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深蓝色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小盆冒着热气儿的温水,一卷纱布和一把剪刀。
“李嬷嬷。”看到老妇人手中的东西,花好瞬间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
李嬷嬷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到小几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愣在原地的花好。
“老奴奉太后懿旨来给试婚格格验身。”李嬷嬷自托盘中拿起剪刀,看着花好的小脸儿道,“林姑娘,请宽衣躺下吧。”
听闻“验身”二字,花好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同月朗缠绵缱绻的画面。她强忍住欲汹涌而出的泪水,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快点,难道要老奴亲自动手吗?”见花好迟迟不动,李嬷嬷有些不耐烦了,“老奴这手没轻没重的,你如果不听话,可别怪真的失了清白身子。”
“李嬷嬷,花好月事在身,求您……”花好咬唇沉思良久,忽而“扑通”一声跪到李嬷嬷面前,面色潮红地轻声道。
“花好?”李嬷嬷愣了愣,缓缓忆起了眼前这个叫林花好的小姑娘。
三年前,李嬷嬷领命好好调教新入宫的小宫女。可因日夜操劳加之天气忽晴忽雨,规矩只教了一半,她却突然病倒了。平日里那些被李嬷嬷打罚惯了的小宫女,见她起不来床,都有些幸灾乐祸。唯有一个叫花好的小丫头,不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还悉心地照顾她,为她熬药……
“既然不方便,那老奴就去向太后复命了。”李嬷嬷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她虽一生都被困在这深深宫墙之中,没有夫君,没有子女,但心中依然有着柔软而温暖的角落,也会渴望为对她好的人做点什么。
“谢李嬷嬷。”花好感激地给李嬷嬷磕了一个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镇静。
花好以为自己的小秘密能瞒天过海,可在宫里的各色女子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李嬷嬷又怎会看不出她这点小伎俩?
“可怜的丫头,你自己多珍重吧。”李嬷嬷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