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挂着弓箭的郡主闺房,空气中的米酒甜香被暖炉烘得有些迷蒙。这玉氏米酒,初入口时香甜浓郁,似混着淡淡果香的牛乳,可后劲却很足。
丫鬟轻轻推开闺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圆桌旁的夕染郡主和纳兰月然。她惊得身子一抖,手中茶盏哗啦啦掉到地上,瓷器碎裂的脆响,也未让已醉得人事不省的两位姑娘有半点儿反应。
当几个丫鬟吃力地将醉意深沉的两位小主子抬到床上时,她们因酒醉而潮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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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亲王的书房,大气而华贵,却也不失雅致。
书房中,瑞亲王正坐在书案后面,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份厚厚的文书。书案前,纳兰学士等几位大臣也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文书。
瑞亲王同这几位大臣,都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他们奉圣命在全力以赴寻找遗落民间的锦玥格格。而为了格格的安危,这找寻又不得不秘密进行。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瑞亲王将手中文书放到案上,剑眉紧锁地叹了口气,“之前好不容易在四川寻到一丝线索,如今又断了。”
“王爷,格格失踪已十三载之久,那些陈旧的线索,定然是不好连上的。”纳兰恒硕紧紧捏着手中的文书,对瑞亲王道。他深知,那颗沧海遗珠多流落在外一日,便多一份危险,可这秘密的寻找,是万万急不得的。
说也奇怪,自发现锦玥格格失踪后,皇上便开始派人四处找寻,可十几年过去了,大清的每一寸土地都已寻遍,却始终无丝毫线索。想来,当年定是有人故意将三岁的小格格骗走,可他们又将她藏到何处去了呢?天涯海角,怎会一点儿音信也无……
“哎,这注定是件难事。先散了吧。”瑞亲王疲惫地摆摆手,让几人退下,“还得加派人手,全国找寻。”
随着时间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过去,锦玥格格凤归巢的希望,似乎愈来愈渺茫。当年那个三岁的幼女,倘若还在人间,如今应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可她究竟落在了哪户人家?过着怎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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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瑞亲王书房出来,纳兰恒硕吩咐随从去夕颜阁,唤月然过来同他一起回府。
可当那随从赶到夕颜阁院门口时,却被郡主的侍女拦住了。
“老爷,六小姐在夕染郡主那儿午睡还未醒。”随从自夕染郡主处回来,向等候在花厅的纳兰恒硕回复道。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她平日好像没有午睡的习惯啊?”见随从未能将月然唤来,纳兰恒硕忽而感到一阵不安的心悸。
“无妨,无妨。许是两个丫头多日未见,舍不得这么快分开吧?”瑞亲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声音微微沙哑地对纳兰恒硕道。他心里,亦是希望月然能在这个时候多陪陪夕染的,“来,喝茶,喝茶。”
“哎。”纳兰恒硕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好驳了瑞亲王的面子,只得端起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天。
其实,纳兰恒硕心里不只惦记着夕颜阁的月然,更惦记着家里的月朗。他总觉得,自那个试婚格格来到府中后,自己这个最懂事最争气的儿子就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而有些事,为人父的必须要早早同他说清楚才是。
瑞亲王和纳兰恒硕正喝着茶,一个小丫鬟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爷,福晋让您赶快去夕颜阁,郡主她……”丫鬟一边俯身请安,一边气喘吁吁地道。
不等丫鬟说完,瑞王爷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自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生怕自己那个拗脾气的女儿会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
纳兰恒硕忙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此时此刻,这两位父亲的心,都因儿女的事,被焦躁与不安紧紧地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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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瑞亲王和纳兰恒硕急切地赶到夕颜阁时,哭肿了眼睛的瑞王福晋已先一步到了。
纳兰恒硕是外男,不便进入郡主闺房,虽心里切切地惦记着月然,也只得先在偏厅候着。
瑞亲王夫妇走入爱女的闺房,看到因醉酒而满脸潮红的夕染正抱着弓箭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几个丫鬟站在旁边,不敢靠前。
“我不要和亲!我不要去蒙古!不要不要不要啊……”夕染大声地哭喊着,头发和衣服都已因剧烈的动作而变得凌乱。
夕染的哭喊声凄楚而响亮,震得天花板上宫灯的流苏都微微颤动起来。躺在床上的月然,虽醉意深沉,也还是被惊醒了。但她没有睁眼,而是翻了个身,蒙头假眠。身为女子,真的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而她能帮花好嫂嫂的,也唯有尽量地托住阿玛了……
“染儿,我的心尖尖儿啊。”福晋泪如泉涌地扑到夕染身边,紧紧抱住她颤抖不止的身体。见平日快乐洒脱的女儿哭得如此可怜,她的心都要碎了。
“圣命如天,身为人臣,几多无奈啊!”瑞亲王声音沙哑地说着,疲倦地坐在锦椅里,也不禁老泪纵横。
月然躺在床上听着这一切,她紧紧地咬着唇,一颗心被揪得生疼生疼,亦忍不住泪如雨下。
“额娘,我不要去蒙古,我不要离开你们……”透过朦胧泪眼看到福晋关切的眼,夕染哭得越发委屈越发伤心了。
福晋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女儿,只能一边为她擦着滚滚而落的泪珠,一边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
夕染在额娘温柔的怀抱中渐渐安静下来,却依然抽抽搭搭地哭着。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弓箭。多么多么渴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一箭将命运这张无情的大网射穿!
在世人眼中无比金尊玉贵,团圆美满的王府中都有这般悲哀心酸的一幕。这人间百味,当真是苦多甜少啊……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