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的鸿雁,翩跹的羽翼间,是否还缠绵着对北国的眷恋?
淡蓝色马车在落着黄叶的道路上缓缓行驶着,凉风轻轻吹乱撩帘远望的女子的长发。
听到鸿雁的鸣叫,花好忍不住抬头仰望湛蓝如洗的碧空,不知不觉的,竟将头探出了车窗外。
“当心摔下去!”见花好大半个头都伸出了车窗外,皓轩只觉得心一颤,情急之下,不由得伸手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拖回车内。
“我,没事儿……”花好慌乱地挣脱皓轩的大手,脸颊绯红地垂下头,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
“没,没事就好……”皓轩不自在地说着,努力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是。”花好轻轻颔首,耳畔,却依然回荡着鸿雁的声声哀鸣。
想那离群的三只雁,亦是在深深思念它们的家人吧。而在这苍茫的人间,自己,又能情归何处?梦归何处?身归何处?心归何处呢……
“花好,你一定要好好珍重自己。”待心绪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平静,皓轩看着花好微红的小脸儿,无比认真地道,“不然……有人会心如刀绞的。”
花好轻咬薄唇,不知该如何回应皓轩的话,只能垂下头,温柔地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
“前方就是转弯处了,我们,要去哪?”皓轩感受到车内气氛有些异样,遂半转移话题半认真地问道。
“去江南吧。”提及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南,花好的眼中忽然似落入了细碎的星光,唇角,亦漾起一丝柔暖的笑痕,“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你不是前任两广总督林文浦大人的女儿吗?怎会在江南长大?”听闻花好的话,皓轩心下一惊,奇怪的挑眉问道。
“我……”花好望着皓轩清澈的俊眸,幽幽地陷入沉思中。
太多的往事,如漫天秋叶般,簌簌萧萧地飘落到眼前……
???
狂风暴雨欲来前,天空总显得分外宁静,而这宁静,却更让人心中惶恐不安。
这日,本是纳兰恒硕的旬假,皇上却突然派小金子小银子来,叫他速速入宫。
圣上急召假中的臣子入朝,定是有大事发生。联想到近来的种种,纳兰恒硕心中瞬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纳兰恒硕无声地长叹口气,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随两位公公向紫禁城内而去。
那一座座傲然伫立的巍峨宫调,本也是看惯了的,可今日再见,却不由得心生惊惧。
纳兰恒硕按着规矩施了礼,入了座之后,皇上屏退了四下。于是,偌大的御书房中,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
皇上似笑非笑地望着纳兰恒硕,气氛凝重得仿佛能听到那不安的心跳声。
“亲家,脸色为何如此难看?”过了许久,皇上终于缓缓开口。
“臣无碍。”纳兰恒硕语气平和地回答道,心河却已是波涛汹涌。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觉得自己教子无方,连累了纳兰家的老老小小,实在愧对先祖。
“亲家,朕今日急召你入宫,确是有要事。”皇上说着,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张素笺,“你看看这个。”
纳兰恒硕起身几步行至案前,小心地捧起素笺,只见,那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一首柔肠百转的《诉衷情》。他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愈来愈弄不清皇上意欲何为。
“这首词,出自林花好之手。”皇上说着,炯炯大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暖意。
“都是臣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听闻林花好三个字,纳兰恒硕如被戳中了痛穴,立即下跪,叩首请罪。
“亲家快请起。朕今日叫你入宫来,只是想问问你,那林花好,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见纳兰恒硕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皇上微微有些疲倦地道。
“什么?”听到皇上的话,纳兰恒硕惊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下,愈来愈糊涂,愈来愈迷乱,愈来愈不安。
“试婚格格勾引额驸,本是欺君犯上的死罪,可花好偏偏又救了宁妃一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皇上自桌案上的一摞宣纸中拿出一张药方,看着上面的鸳鸯小字,和声说道,“更何况,那林花好,或许就是朕的金枝玉叶……”
见皇上竟用如自己提及月然般温软的语气提及花好,纳兰恒硕忽然觉得自己身临梦中。而这梦境,亦太过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