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依伊转望向梁宇琛,他的领扣敞开了一颗,通身的酒气,脸色白得吓人。她伸手帮他解了第二颗扣子,敞了敞衣领,才要去拿旁边的热毛巾帮他擦脸,他搭在额上的手便适时滑落了下来,握了她的手。
他闭着眼,呼吸均匀,仿佛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她想要抽开时,却发现他握得很紧,甚至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贴了帖。
右手被他握住,她就用左手拿了热毛巾,为他擦脸和脖子,轻柔又仔细。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照顾他的,那时候她以为那是两人之间日久而生的默契与情愫。
至于现在,就只是朋友。
手中的热毛巾渐渐失了温度,肖依伊试探着抽回被梁宇琛握住的手,起身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出来,帮他盖上。
他大概会这么一直睡到天亮,应该也没什么需要她再做的了。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再留一会儿吧,她想,万一他一会儿醒了想吐呢,这也才刚睡下,再等等吧。她走到床的另一侧坐下,再坐二十分钟,等他睡沉了的。
夜深。
梁宇琛从睡梦中醒来,脑袋还是沉的,周遭的环境让他一时辨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才要不想理地睡下去,一翻身却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肖依伊。
她离他并不是很近,像是怕碰到他一样,蜷缩在床的另一侧。
他撑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再又怔怔地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她,这才回想起今晚的事情来。
不忍心把她叫醒,只把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盖上去。睡梦中的她许是真的冷了,被子才一沾身,便抓着被边本能地往他这边缩了缩。
他帮她把被子扯上去,盖严,在她身边躺下。
明明刚刚还沉沉欲睡,这会儿睡意却消了大半,他翻过身,面对着她。她那侧的床头灯还亮着微弱的光,有些昏暗,但也足够让他看清她的睡颜,甚至左颊颧骨上那颗米粒大的小斑点。
是雀斑,或者是晒斑,他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区别,他只记得好久之前她在自己脸上发现它时,念叨了好几天。他还记得是在饭桌上,她侧着脸凑到丁姐面前给她看:“好大一块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我明明天天做防晒……”
丁姐看了一眼不太在意地安慰说不是晒斑,就是个小雀斑,她说:“有我这么大还长雀斑的吗?果真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我以前脸上可什么都没有,不行,我得去医院把它给弄了。”
那时候丫丫还小,早就撤掉了宝宝椅,但坐大人的椅子又不够高,吃饭的时候屁股下面要垫个厚厚的硬垫,听她这么说,便着急地从旁插话:“不要,妈妈不要把它弄没,我舍不得它。”
她笑:“你这个小破烂儿王,你那些坏玩具旧衣服舍不得扔就算了,我这个有什么舍不得的,妈妈把它给弄掉了会更漂亮。”
丫丫惯会拍妈妈马屁:“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这样最漂亮!”
她先是冲着丫丫笑,然后向他望过来,也对他笑。
想一想,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难道他已经到了忆往昔,岁月如昨的年龄了?明明当时都没太在意的几句闲话,这会儿却忽然从脑子里闪了出来,清晰得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原来她后来并没有把它弄掉,他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小雀斑,大概是弄痒了她,她抬手在他碰过的地方挠了挠。他不担心会弄醒她,甚至希望她在这一刻醒来,但他知道她不会醒。如果她不想醒的话,不论他怎样,她都不会醒的。
凌晨,天还暗着。
肖依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梁宇琛怀里,一时间困意顿消,但没敢立时起身,怕惊醒了他,只是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屏住呼吸从他臂弯里蹭出来,确认他还熟睡着,才悄声出了房间。
梁宇琛是三个多小时后才睡醒的,习惯性地伸手去旁边床头柜上摸手机,未果之后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肖依伊的字迹:你的衣服在柜子里,车钥匙在衣服兜里,卫生间有新的洗漱用具,厨房有早饭。丁姐今天休息,我带阳阳陪丫丫去上钢琴课,中午就在外面吃了,吃完直接送她回去。客厅的窗子我开了个小缝在通风,麻烦你走前帮我关一下,谢谢。
梁宇琛起身下床,和衣而卧这一宿,身上又紧又累,衬衣裤子也皱得不成样子,只能先将就将就,回家再换。
打开衣柜,从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划开,取消无声,有两个未接电话和几条信息,看了看,没什么着急的事,便先去旁边卫生间洗漱。洗漱用具都是新的,旧电动牙刷柄旁放着还没开封的替换刷头。
洗漱完,梁宇琛拿着手机去了厨房,台面上放着两碟小咸菜,灶台上放着半锅白米粥,旁边的蒸锅里放着小馒头,也可能是豆沙包。
不过不管是馒头还是豆沙包他都不喜欢,随手打开冰箱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合胃口的,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把火打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趁着热饭的时间回复未接来电和信息。
其中一条未接电话来自他妈,该是知道他昨晚和宇琨喝得烂醉如泥,不放心他身边没人照顾。他打过去报平安,他妈回说已经给依伊打电话了。昨日树杰把他送来之后给他妈打了个电话,今晨他妈打他电话不通,便给依伊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