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琛看了梁千雅一眼,转回头继续开车:“准确地说是你妈觉得你应该去。”
“意思是您不想我去?”梁千雅语中带了些期待。
“我能理解你妈的想法,她也是为了你好。”梁宇琛并线到内车道,没有正面回答。
梁千雅沉着脸没言语。
梁宇琛说:“你知道你姥姥是怎么去世的吗?”
梁千雅转头望过来:“听我妈说过,说是车祸去世的?”
“嗯。”梁宇琛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姥姥车祸去世的时候,你妈就跟你现在这么大,对她来说就是特别普通的一天,照常上课,可能早晨出门时还有说有笑地吃着你姥姥做的早饭。晚上放学的时候,老师把她留下来了,也没跟她说是什么事儿,等家里人去接她的时候已经特别晚了,你妈那时候才知道你姥姥出了车祸,人已经没了,她连你姥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你姥姥临终前也没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梁千雅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内情,心口窝得难受,鼻子一酸,转过头去。
“很难受吧,你听着都难受,何况你妈了。”梁宇琛的声音有些低沉悠远,“你太姥姥去世前,你妈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你太姥姥病重那时候,你妈在上大学,弥留之际,你妈的表兄弟姐妹都去看了,但那边家里没人通知你妈,甚至后来出殡也把她忘了,还是你姥爷通过别的亲戚知道你太姥姥去世了,告诉你妈的……”
车子又在环路上驶了好一段路,音响的声音很低,微弱地传出主持人的调侃和音乐,好像车子的某个零件出了故障发出的细索声响。
梁宇琛余光瞥见一直歪头望着窗外的女儿不再抬手拭泪,方又开口:“那个老太太,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个陌生人,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你经历过身边亲人的离世后,会想起多年前错过这么一个‘陌生人’,你妈就是不想你经历她曾经历过的遗憾罢了。”
梁千雅深吸了口气,抹去眼里的一汪眼泪,喃喃回说:“哪天去?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还是你们陪我?”
梁宇琛投过去一个温柔的眼神:“当然陪你一起去。”
第九章重逢
和梁宇琛的婚姻是肖依伊自己争取来的,是她向梁宇琛求的婚,求了两次。
肖依伊在英国只待了几个月,预科还没念完就回国了。
那次搬家事件没多久,她有一次坐公车,手机可能从兜里滑出来落在了车上,到家之后才发现不见了,她给公交公司打电话想问问有没有乘客捡到交给他们,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对方似乎一直听不明白,最后不了了之。
当晚她给她爸打了电话,说手机丢了。
“丢了再买一个,多大点儿事儿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买个更好的去,钱不够就跟爸说,爸给你汇钱。”大抵是听得她的情绪低落,话音儿有点儿不对,她爸又安慰她,“没事儿,一个破手机值几个钱啊,你踏实的在那边儿上学,咱家别说供你一个人,再供十个也供得起,东西丢了就买,什么都不重要,学习也都是次要的,身体最重要。爸爸不在身边照顾不到你,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她爸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很慢,有些动情,一下子把她的委屈全勾了出来,肖依伊控制不住地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她对她爸讲自己之前被同学赶出家门,冒着雨在大街上游荡;讲她根本听不懂老师上课说的什么,在家听录音听到万念俱灰;讲她一个朋友也没有,除了超市收银员,一个月也跟人说不上一句话;说她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她想家,想他,还想她妈妈。
她在电话里哽咽着哭泣:“我想我妈,想我妈……”
她爸在电话的另一头跟着她一起哭。
两周后,她放弃了在英国的学业,回家了。
回国后的肖依伊并没有从低谷中爬起来,她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尽管家里没人责备她,但她还是觉得周围充斥着各种异样的眼光: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能好好念完书,就是废物些的,混也能混个野鸡文凭回来,你怎么就一年不到卷铺盖回来了?
回到国内,她没有如鱼得水、敞开心扉地尽情和人交流,反而彻底缩进了小壳子里,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刘馨问她有什么打算,是去外面找工作?去你爸公司干?又或者去我的美容院?还是自己开个店,让你爸给出点儿钱?她没正面答复过,只说都行。
一句含糊的“都行”,在家人听来就是“都不行”。
看着她一天一天地萎靡下去,家里人也不敢再逼她,她曾听见刘馨跟她爸商量,带她去医院看看,说她大概是得了抑郁症。她爸拒绝了,说别瞎说,孩子就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在家歇着,缓过来就好了,好端端的送精神病院去,好人都能给看病了。
她爸是有些老思想,其实她自己挺想去的,不为了从这种自闭的状态下挣脱出来,只是觉得如果真让大夫给她定性成抑郁症,或者其他精神病,那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持证废物下去了。
她最终被刘馨拽去了她的美容院,说老在家闷头待着也不好,出去跟人聊聊心情会好很多。大抵是刘馨私下叮嘱过,店里的姑娘对她都很热情,时常拉着她闲聊八卦或到周边的商业中心逛一逛,她也不好拒人千里。她在店里的时候并没什么事儿干,就是在前台坐坐,有时帮着收收钱,基本上就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