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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她全身上下最不寻常之处，就是那顶帽子。像极了一颗南瓜，不只是形状、大小，连颜色都一样。火焰般的橙色，鲜艳到几乎刺眼，仿佛点亮了整间酒吧，就像低垂的花园派对灯笼。帽子正中心有一根长长细细的公鸡羽毛，像昆虫触角一样突出来。敢搭配这种颜色的女人恐怕不到千分之一。她不但敢，还穿出了气势。她的模样令人吃惊，是惊艳，不是惊吓。

她的衣着则低调不抢色，静默的黑，在那如发光灯塔的帽子下显得黯淡。或许这带有一种解放的意味。或许她要传递的讯息是：&ldo;当我戴上这顶帽子，你们就给我注意了!我没有极限!&rdo;

同时，她啃着小脆饼，装作不知道他扫视的眼神。当她终于吃完，才表现出她注意到了。他走下自己的椅子，靠过来，站在她身旁。

她微微歪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好像在对他说：&ldo;我不会阻止你，想说就说吧。至于我会不会听你说完，就看你要说什么事了。&rdo;

他要说的事相当明白精练。&ldo;你今晚有计划吗?&rdo;

&ldo;有。也可以说没有。&rdo;她的回答很有礼貌，却不像是鼓励他说下去。她没有露出笑容，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她很懂得呈现自己‐‐不管要她做什么，她可不随便。

他也不是随便的人。他继续说下去，这回口气显得冷淡拘谨。&ldo;如果你已经有安排，请直说。我不会打扰你。&rdo;

&ldo;你没有打扰我‐‐至少目前没有。&rdo;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还没做出决定。

他瞄了吧台上方的时钟一眼，那钟正对着他们两人。&ldo;听我说，现在是六点十分。&rdo;

她也看了一眼。&ldo;确实是。&rdo;她只单纯同意这件事。

他拿出皮夹，同时从夹层里取出一只长方形小信封。他打开信封，抽出两张绯红色硬纸卡，再傩开来。&ldo;今晚赌场剧院有表演，我有两个上好的座位，最前排，靠走道。愿意和我一起去吗?&rdo;

&ldo;你很直接。&rdo;她的眼神从票券移到他的脸上。

&ldo;我得直接一点。&rdo;他又绷着脸皱着眉。他甚至看都没看她，只带着恨意盯着那两张票。&ldo;如果你已经有安排，请直说，我就找其他人和我一起去。&rdo;

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ldo;这两张无论如何一定要用掉?&rdo;

&ldo;这是原则问题。&rdo;怒火不灭。

&ldo;别人可能会以为，这么说吧，你这是种拙劣的搭讪方法。&rdo;她让他明白。&ldo;我之所以不这么想，是因为你实在太唐突、太直率了，实情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样。&rdo;

&ldo;这不是搭讪。&rdo;他的表情线条还是一样深刻。

这时，她的身体已经稍微转向他了。她接受邀请的方法就是说：&ldo;我一直都很想做类似的事情，不妨趁现在。这种机会未来可能就碰不到了‐‐至少没那么真诚。&rdo;

他扶她下高脚椅。&ldo;我们要不要先有个君子之约?这样表演结束后也比较单纯。&rdo;

&ldo;那要看你约定的内容是什么。&rdo;

&ldo;我们只是今晚的伴，两个人一起用餐、一起看表演。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住处，不需要个人资讯和细节，只是‐‐&rdo;

她接下去说：&ldo;两个人一起用餐、一起看表演，陪伴一个晚上。我想这很合理，事实上我们也很需要这样的约定，我了解。我们就这么做吧，省得尴尬，也不必撒谎。&rdo;她伸出手，他们迅速握了握。她首度露出微笑，很迷人的微笑，内敛，不太甜。

他挥手请酒保过来，想要结两个人的帐。

&ldo;我这杯在你进来之前就付掉了。&rdo;她对他说，&ldo;我只是慢慢喝。&rdo;

酒保从外套口袋拿出小记事本，用铅笔在第一页写下&ldo;威士忌一杯‐‐六十&rdo;，撕下来之后递给他。

他发现每张单子都有编号，酒保在上方画了个大大的、突出的黑色数字十三。他扮了个苦脸，依照金额付费，把单子交给酒保，便转身跟着她走出去。

她比他先走到门口。他们经过时，有个女孩和约会对象坐在墙边的雅座，忍不住探出头来看那顶光芒四射的帽子。他走在后面，正好捕捉到了女孩好奇的眼神。

一到外头，她转身面对他，疑惑地说：&ldo;接下来呢?&rdo;

他指着前面在排班的计程车。这时有一辆计程车经过，看到他的手势就打算切进来抢生意，但第一辆计程车赶紧往前滑行，不让那一辆得逞。两辆车的挡泥板稍微刮了一下，不免互相叫骂一阵。等抢客之战结束，第一位司机冷静下来要赚钱的时候，她已经坐进去了。

他站在驾驶座外报上地点。&ldo;白屋餐厅。&rdo;然后才坐进后座。

车内灯亮着，他们便任由灯持续发光，或许是因为关灯通常暗示着亲密接触，他们两人都不觉得这时适合关灯。

此刻，他听到她放松地叹口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相当客气拘谨地露出笑容。计程车司机登记证上的相片往往都不好看，但这张太像漫画了，双耳招风、下巴短浅、双眼暴凸。他的名字则简短好记：艾尔艾尔普。

他记在心里，不过马上又忘了。

白屋是最适合带情人约会用餐的地方，并以精致佳肴闻名。这种餐厅通常很安静，每个人都在仔细品味口中食物，就连最忙碌的时段也是。美食是饕客前来唯一的目的，不准任何音乐或噪音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