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兰彧这一睡,便到了日近黄昏,他醒来时,绵绵大雪也已停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子兮竟然还未离去。
见他终于醒来,子兮微微笑了笑,吩咐离落:&ldo;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rdo;
兰彧讶异地挑眉,子兮却笑而不语。
待的有人端着食案进来,看清盘子里的东西,他才露出了然的神色,听得她道:&ldo;今日冬至了,得吃些饺子,否则耳朵是会冻掉的。&rdo;后一句显然是在吓唬云承。云承撇撇嘴,不以为然。
&ldo;冬至吃饺子是北方的习俗。&rdo;兰彧道,&ldo;子兮姑娘是北方人?&rdo;
他看似随口一问,子兮却听出了隐含的试探。
&ldo;自幼便随师父周游各地,自是各处的习俗都略知一二。&rdo;子兮笑,&ldo;偶尔想起来也当过节了,自觉不错。&rdo;
兰彧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因冬日里,兰彧的身体更为虚弱,子兮需得小心调理,是以,她平日待在东厢的时光比在自己的住处还要多。
这些时日,云承并未因天气寒冷有所懈怠,勤学苦练,再加之容泽的亲自指导,他武艺精尽不少,尤其在轻功一道。对于此事,子兮与容泽倒是不谋而合,让他先学轻功。原因无他,只因在己不及敌的情况下,轻功的用处最大。
不知不觉,年关将至,天气也渐渐回暖,子兮偶尔去容老夫人处说说话,容府的一应事务也井井有条,子兮倒过得颇为自得。
整个年一过,天气彻底回暖,经过一整个冬日的调养,兰彧的身体终于不再那么虚弱,气色也好了许多。
二月初二的一个好日子,子兮向老夫人辞行。
&ldo;兮丫头陪我这老婆子过了一个冬,这才觉得这个冬日不那般无趣难捱。&rdo;容老夫人拉着子兮的手,很是舍不得,&ldo;也不知你这一走,何时能再来。&rdo;
&ldo;子兮叨扰许久,白吃白喝的,还担忧奶奶嫌弃呢!&rdo;子兮也说着俏皮话,&ldo;既然奶奶不怕子兮把容府吃穷了,子兮便常来看您。&rdo;
&ldo;你这丫头!&rdo;容老夫人嗔怒,&ldo;尽说些胡话!&rdo;
子兮吐了吐舌头,这才真正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ldo;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rdo;容老夫人不得不问,看着坐在一旁的温润少年,她心中有些担忧,精明如她,却不会表现出来。
&ldo;子兮此次是要寻一味药材。&rdo;她却是没撒谎,&ldo;兰公子是我的病人,只有治好了他,才不辱没师父的名声。&rdo;
&ldo;嗯。&rdo;老夫人拍拍她的手,&ldo;路上注意安全。&rdo;
&ldo;子兮晓得的,奶奶无需挂心。&rdo;子兮真是乖巧的不得了。
&ldo;我再派一些护卫随行,也好以防万一。&rdo;
&ldo;奶奶!&rdo;这次开口的人却是容泽,&ldo;他们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人多了反倒不好。&rdo;他语气有些无奈。
容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盯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没心没肺似的,她派人保护他们是其一,其二便是监视。子兮与那兰姓公子整日待在一处,难保不会日久生情。然她也看出子兮的婉拒之意,亦不好勉强,只得作罢。又说了些闲话,便令容泽送她出府。
&ldo;呼!&rdo;终于出来了,子兮长出了一口气。
&ldo;难为你了。&rdo;容泽略带歉意道。若不是为了他与长离,她本不必戴着这个&ldo;未来孙媳&rdo;的名头与奶奶周旋。
&ldo;你也知我最不耐烦应付这些的。&rdo;子兮瞥他一眼,&ldo;记得我这个人情。&rdo;
容泽失笑,又见兰彧等人已上了马车,便小声道:&ldo;这些日子,我一直忘了问,七妹她还好吧?&rdo;
&ldo;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do;子兮斜睨他一眼。
&ldo;如此便好。&rdo;容泽也有些讪讪的,只是毕竟是他亲手把人交到她手里的,不得不操一份心,虽然他知道,子兮绝对会善待她,培养她。
&ldo;走了!&rdo;子兮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三两步便跳上了马车。
注视着马车消失在城门口,容泽微微有些失神。想起四年前也是这般光景,幽幽叹了口气。
他所谓的七妹其实是他嫡亲的堂妹,只是这丫头命苦,她母亲生产她时难产而死,而她父亲与母亲是大小的情分,爱妻已死,自己也心灰意冷,竟是不问世事,连带的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也没多少感情,甚至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憎恨。她虽是嫡女,可在府中的生活却不是那般顺意。他一直觉得这个妹妹乖巧听话,只是有些唯唯诺诺。偶然的机会,子兮注意到了她,他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是以,子兮便带着她走了。
当时,子兮听说了她的身世,颇有些不以为意,甚至对叔父有些鄙夷。她道:&ldo;还不是因为你叔父,你婶母才怀上的孩子。在生产之前,难道他们不是对她万分期待吗?事到如今,却把罪责推到一个孩子身上,真是耻也!&rdo;后来她又叹说,&ldo;想是他自责悔恨更多些,每每看到颜儿,便想到亡妻,自责便越深一些,是以,这才对她避之不见,不闻不问。&rdo;
十来岁的少女,揣摩人心却是丝毫不差,心惊的同时,又觉不可思议,想是受益于自幼行走江湖,见过世间百态,那便不足为奇了。
再次望了望已消失无踪的车马,容泽微微眯起双眼,心下暗叹:不知她可看清了那人的心思?随即又自失一笑,调侃自己的多虑。